天色剛亮,一陣急促的警鐘聲便響起。耽羅城中的居民揉著睡眼,往後方山頂上的瞭望塔望去,那裡正是警鐘聲音發出之地。耽羅城是高麗國濟州郡的治所,也是濟州島唯一城市。說是郡治,不過是座人口四千人的海港小城,其中駐軍倒占了三分之一還多。高麗國之所以在此大量駐軍,蓋因經過此地的商船眾多,繁忙的航線滋生了不少海盜。駐紮重兵既是為了征稅,也是為了防止海盜滋擾。
駐守此地的守將叫王忠臣,乃是高麗宗族。要論起輩份來,還是當今國王的遠房叔叔。正是憑借著這層關係,他才謀得了這份油水豐厚的美差。濟州島孤懸海外,在這做官看似與流放無異,實則是當作威作福的土皇帝。彆的不說,就僅憑收取停經港口的商船過路費,收入便抵得其他郡守幾倍。若是看中了商船所載的貨物,便可尋了理由課以重稅,或者乾脆將其貨物沒收。
急促的警鐘聲驚醒了王忠臣的美夢。他一把推開懷中的小妾,翻身下床,披了件衣裳便匆匆往軍營而去。這小妾本是城中一名漁商的妻子,一次偶然被他瞅見之後,便起了心思。趁著早上漁商到碼頭買魚之時,他派人將其推入海中溺死,將這日思夜想的美人奪了過來。漁商的兄弟試圖前往京城告狀,卻被他指使手下將其乘座船隻擊沉,對外則聲稱其私人通海盜。
王忠臣尚未趕到軍營大門,早有值守的小校急急迎了上來。這小校臉色煞白語無倫詞,惱得王忠臣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才讓他把話說清。原來,山上瞭望台上的軍士發現了大批船隻自東而來,不僅數量眾多而且桅杆高大,遠遠超出在此海域出沒海盜。“怕是倭國大群海盜來襲”,小校捂著紅腫的半張臉補充說道。
聽了小校的話,王忠臣心裡倒有了幾分緊張。如果真是大群海盜來襲,怕是十分麻煩。想到這裡,他不由加快了前往瞭望台的步子。倭國的海盜在兩年前,時常騷擾濟洲島,甚至還會糾結成上千人的團夥在附近劫掠,過往商隊深受其害。後來在搶劫流求船隊時遭到痛擊,甚至因此被端了老巢,這才消停了不少。當時得知這個消息之時,王忠臣心中頗有些後怕。因為在濟州的流求商人十分和善,他曾經借機狠敲了幾次竹杠。
瞭望台離兵營有二裡多路,王忠臣拖著酒色掏空的身體好不容易爬上山頂,累得氣喘籲籲。腆著的肚子、粗短的四肢、圓胖的油臉和鼓起的大眼,讓他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隻癩蛤蟆。喘了幾口粗氣,癩蛤蟆看向東方的海麵,不由地抽了一口涼氣。初升太陽的明亮光線之下,隻見遠方黑壓壓一片船隻向耽羅駛來。粗略看來,至少有數百艘船隻。
倭國海盜少者數十人多者數百人,那裡會有如此大的規模?更何況來船多為中大型船隻,其中不少艨艟巨船,而海盜船多是輕快小船,連中型船隻都不多。莫非是惹到了不該惹的人?這個念頭突然讓王忠臣心中一驚。他心中一陣莫名的慌亂,那些來船怕是流求派兵過來報複的吧。
前段時間王忠臣接到詔令,要求扣押流求的船隻與人員,至於貨物則酌情處理。這個酌情處理在他看來,實際上就是默許自己貪墨貨物。於是乎,停靠在濟州的三艘流求商船連同貨物都被他扣押變賣,錢款則進了他的腰包。一百餘名流求商人隻逃走了二十幾人,三十餘人反抗被殺,其餘的都關進了耽羅城的大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