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柱聽潘統製說,這新任的琉璃寨巡檢便是其侄子潘羅歡,又聯想到前段時間李爽曾說過有人向潘統製賄賂,想奪占歐陽軒的巡檢位置。如此露骨的做法,讓一向忠善的餘柱也明白了,潘統製這是要摘勝利果實了。至於熊犇是不是忠良之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惡人先告狀,讓潘統製有了擼掉歐陽軒的借口。
潘統製翻臉比翻書還快,還得從南宋末年四川官場有關。四川即川峽四路,分彆為成都府路、潼川府路、夔州路和利州路,原本和江南並列為朝廷最重要的財賦之地,但在蒙軍屢次屠掠下早已殘破不堪。其中利州路大半已被蒙古汪德臣占領,成都府路治所遷到了抗蒙“川中八柱”之一的金堂雲頂城,潼川府路先是遷往雲頂城後遷往瀘州,臨安朝堂隻有對夔州路才有強有力的控製。成都府路官場較之其他地方更為複雜黑暗,究其原因除了遠離中樞外,更因此前蒙古人的三次入侵除造成人口銳減民生凋敝外,也造成了官府治理機構的殘破和敗壞,孳生了一批有兵有權的官閥。這些軍閥對於上級的政令往往選擇性執行,對自己有利的便積極踴躍,對自己無利的便消極抵製,潘統製和雲頂城的姚世安之流也是便是此類官閥。
姚世安早在餘玠任四川製置使時便盤踞在雲頂城,他仗勢朝中有人行事極為獨斷,頂頭上司餘玠也指揮不動他,反被其汙陷含冤而死。成都府路官衙遷到雲頂城後,下轄的成都府、崇慶府、嘉定三府和邛州等11州的政事職權均姚世安被其侵奪。永康縣令程進勇也有樣學樣,就連崇慶府潘統製號令也陽奉陰違,當然也就不會理睬會前去征糧的李爽等人。要說永康縣是崇慶府的下屬縣,潘統製官階品秩又高於程進勇,難道程進勇不怕?話說程進勇真不怕,其一他是姚世安的親信心腹。其二兩宋一直是以文製武,文官地位遠高於武官,潘統製以武官身份代理政事本屬違例,若在朝堂上爭論起來法理上肯定會輸,故潘統製雖然恨得牙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不過這潘統製也非善類,他在朝中也有靠山。對此姚世安也心知肚明,雙方都不會將對方逼急了。至於熊犇這個山匪,潘統製其實早就知道他和程進勇勾結在一起殺人越貨,但卻睜隻眼閉隻眼,直到琉璃寨的力量異軍突起,他又起了利用琉璃寨力量對抗熊犇的心思,防止程進勇勢力坐大。現在歐陽軒已將熊犇趕走,他便起了將雞冠山區收到自己囊中的心思。故此次姚世安派人來斥責崇慶府縱容琉璃寨攻打熊犇時,他絕口不提熊犇為匪一方的惡行,反倒爽快答應撤掉歐陽軒巡檢一職,並答應為補償熊犇,由其入主橫原鎮,充任橫原鎮的監鎮一職,並承諾將萬家寨倉庫物資退還熊犇。
餘柱心中對潘統製的翻臉無情和貪婪著實痛恨,卻又無可奈何。潘統製見他麵色難看,倒是以為餘柱因未能接任巡檢之職而不悅,便放下身段勸慰他一番,又畫了許多大餅。他這樣做,無非是想穩住餘柱,以便好好輔助他侄子坐穩巡檢職位。隻是他不知道,餘柱根本不稀罕啥巡檢之位。話說以霹靂軍在山中的規模和實力,雖然比不得崇慶府但絕不輸永康縣。作為霹靂軍高層的餘柱,權勢早已遠超巡檢之位。餘柱隻是為歐陽軒憂心,也憂心霹靂軍和朝廷決裂罷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南宋官府雖然腐敗不堪,但仍占據正朔的位置,霹靂軍現在還很弱小,還不敢公開站在朝廷的對立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