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俞興步步緊逼,劉整心中越發恐懼。當他試圖通過俞興之母以求生路的努力失敗後,他將唯一的希望放在了臨安方向。隻是他派去遊說的人回信稱賈似道的門難進、臉難看。據暗中買通的賈府中人私下透露,賈似道一見是瀘州來信便束之高閣並不理會。就在這最後救命稻草也浮走之時,又傳來了名將高達也因打算法被下獄的消息,這讓劉整更加恐慌,整日整夜不能寐。掐指算來,賈似道把持朝政以來,宋軍之中已有十數名前線將帥被治罪,輕者罷免官職,重則下獄治罪,即便如向士壁、曹世雄身死之後,也仍派酷吏拷問其家人。
“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劉整絕不是坐等待斃之人,更不會眼睜睜看著榮華富貴失去。他現在算是徹底明白了,不管是賈似道呂文德還是俞興,都欲置其死地而後快。眼見在大宋生路已絕,他便毫不猶豫向蒙軍派出了信使。此時負責川中軍事的是重回四川的紐璘及蒙將百家奴,從成都敗退至簡州的劉黑馬則負責管民。紐璘和百家奴等蒙軍將帥並不相信劉整是真心投降,隻有劉黑馬認為南宋朝廷腐朽不堪,朝中重臣結黨營私排斥異已,專於內訌攻訐,劉整被逼投降十分可信。為此劉黑馬力排眾議,一邊派人向忽必烈報告,一邊派自己的兒子劉元振率軍前往瀘州神臂城接應劉整。
劉元振的到來讓劉整大喜過望,他親自出城迎接蒙軍入城,又召集了屬官齊聚官衙大殿議事。劉整先是痛斥大宋主上昏庸,朝堂百官貪腐無能,又痛罵賈似道、呂文德、俞興陷害忠良,前線將士流血流汗又流淚,說得自己像是一朵白蓮花似的。這番表演引發屬官們的強烈共鳴,一時間竟然忘了劉整貪腐擅權不在俞興之下。“良禽擇木而棲”,劉整見群情激奮便讓屬官們選擇,同意降蒙的站東殿,不同意的站西殿,一時間大部分人都站在了東殿。有幾人一時猶豫,但在扭頭看了周圍的刀斧手後,也都站到了東殿,唯有一名叫許彪的推官兀自站在西殿。
劉整先是和顏悅色勸說了幾句,許彪仍然不為所動。劉整眼珠一轉,又叫許彪撰寫降表卻遭到其嚴辭拒絕。惱怒之下,劉整便讓刀斧手將許彪推出去斬了,又命士兵將其全家老小十餘口儘數斬殺。隻不過找來找去,唯不見許彪最小的兒子,拷問其鄰居,隻知道許久之前便被人接到川西去了。在一年多前歐陽軒路過神臀城時,曾上岸和劉整作過一次長談,就這那一次歐陽軒對其有了深層次的了解,知道他絕非霹靂軍的同路人,這也是拒絕賣給劉整火器和伸出援手的原因。也正是在這次之後,歐陽軒知道按照曆史的軌跡,劉整大概率會降蒙,而許推官也會因反對降蒙而遭劉整滅門。故他悄悄派人說服了許彪,將其年幼的小兒接到了崇慶府。歐陽軒之所以大費周折要這樣做,並非因為許彪是愚忠腐朽朝廷之人,而是因為其堅定的抗蒙決心。對這樣的抗蒙義士,霹靂軍有義務為他留下一絲骨血。
劉整率潼川府路十五州(軍、監)三十萬戶降蒙,使得四川局勢大壞,南宋朝野一片嘩然。即便昏庸的宋理宗也知大事不好,急令賈似道“措辦萬全之策”。整日沉迷於享受的賈似道那能想出什麼萬全之策,不過就是令俞興率軍進剿,又命呂文德做好援蜀的準備罷了。劉整突然反叛讓俞興亂了手腳,他知道劉整絕非善類,但卻也沒有料到他會掀桌子。要是知道劉整會降蒙,俞興不會如此冒進,而是會先削了他的軍權,再慢慢將他置於死地。隻是事到如今後悔也無用了,俞興隻得號令全川宋軍合攻潼川府路各州縣,他則率軍直取瀘州神臀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