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聲猜測這兩個上清山長老是在找什麼人。
他未多想,收斂起思緒走出青銅門廊,周遭的景象瞬間一變,竟是又回到了山門那裡的考核處附近,隻是這裡顯然是山門內,距離那片考核弟子休息的屋舍也更近些。
前方一片空地,靠青銅門廊附近有一塊山石,一名身穿煙藍色內門弟子服的清瘦少年手持玉簡,站沒站相地靠著山石,似有些百無聊賴。
“誰不知道這登天路除了半路放棄的,沒個七八天絕對走不出來啊,這才第三天,這麼早派我過來等著有什麼意思?平時都是什麼好師兄好師姐,一到乾活兒的時候都淨想著給你們的好師弟安排……這種大熱的天,就該窩在洞府裡擺個清心陣,吹著小涼風,吃著小靈果,看一看百曉生的春戲圖……”
王霈有一搭沒一搭地用玉簡拍著手心,邊漫無邊際地發散著思緒,邊困頓地打起哈欠。
隻是他的嘴剛一張開,眼前的青銅門廊就忽然走出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手裡的玉牌發出一道光亮,射入了王霈手中的玉簡。
王霈敲玉簡的動作一停,張大的嘴險些忘了合攏。
他有些懷疑地低頭看了一眼玉簡中的時辰,又抬頭同樣懷疑地看了眼走到麵前的少年,沒忍住道:“這才第三天吧?你怎麼這麼快就出來了?”
王霈沒有懷疑楚雲聲不是潛龍牌弟子,或者是半路退出的,因為那兩種情況不會從青銅門廊內出來。
楚雲聲一看王霈的反應,就知道自己出來得太早了,甚至有可能打破了某些記錄和常識。他沒去解釋什麼,隻是平淡地反問道:“這位師兄,三天的時間很快嗎?”
王霈張了張嘴,盯了楚雲聲一會兒,道:“很快……不過也不算最快的,這一千內你應當能排進前五,其餘四位,除去隕落的那位之外,剩下三位都已經是宗門的內門長老了,有的在門內是一峰之主,有的在外駐守……你小子,日後隻要好好修行,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霈瞅著楚雲聲嘖嘖感歎,仿佛看到了一個修行天才冉冉升起,於是他決定表現出一個內門師兄的和藹可親的一麵。
扯動嘴角,王霈朝著楚雲聲露出一個燦爛友善的微笑,語氣極其親切熱情道:“師弟呀,登天路走完了,接下來要考核選擇去處了,你決定好報名哪裡了沒有?師兄我叫王霈,是丹峰的……”
“我們丹峰不僅風景怡人,靈氣充沛,還有各種丹藥優先供應,走在路上時不時都有師兄師姐投喂,那些丹藥都是價值不菲,你去外麵要好幾顆靈石呢……等你自己能煉丹了,那靈石就和雪花一樣,唰唰地往儲物袋裡進……”
楚雲聲忽然有種重回現代,麵對售樓處推銷員的錯覺。
但他眼下注定不會去丹峰摻和蕭逆的事。
所以不等王霈繼續熱情推銷,楚雲聲就道:“多謝王師兄,丹峰很好,但我已報名了煉器堂。”
王霈的熱情戛然而止:“你竟然喜歡打鐵,唉……不過你眼下還未考核,還可以改。”
他暗示了一下楚雲聲,但楚雲聲淡淡笑著搖了搖頭。
王霈想不通怎麼會有人喜歡去煉器堂灰頭土臉地貧窮打鐵,也不願意來丹峰清高優雅地煉丹發財。但楚雲聲已然定了選擇,他也不是非要強人所難,隻是略有些迷惑和失望。
簡單給楚雲聲介紹了一下煉器堂的考核後,王霈問道:“你也是來得巧了,今日其他的四處還都沒來,但煉器堂和丹峰卻已經開始考核了。你是打算先歇息一日再去考核,還是現在就去?”
“現在便好。”
楚雲聲道,又看向王霈:“有件事還要勞煩師兄。還請師兄莫要對其他入門弟子提起我三天走過登天路之事。”
王霈微訝,旋即恍然笑道:“看來你還是個低調的。低調點好,在修真界,低調才能活得夠長。”
這種事對王霈來說本就是無可無不可,他也沒多猶豫,便答應下了楚雲聲的請求,然後就給楚雲聲指了一條路,前往煉器堂的考核地點。
按照王霈所指方向,楚雲聲走了沒多久便看見一間模樣樸素的石屋立在一片樹林邊,一名長須老者盤膝閉目而坐。
而另一邊相隔較遠,則矗立著一座足有數十丈高的巨大丹鼎,幾名煙藍衣衫的內門弟子正組織著考核。考核者數量極多,排成兩隊,分彆走到丹鼎周圍的石台上參加考核,與石屋前的冷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楚雲聲朝丹鼎那邊看了一眼,在角落發現了沉著一張臉、目露嫉恨的蕭逆。
他順著蕭逆的視線看過去,果不其然看到單柔柔正被兩名英俊的男弟子圍著示好。
楚雲聲有心對丹峰那邊的考核警示一下,但目前的處境卻難讓他找到機會。
平靜地收回視線,楚雲聲走到石屋前,朝那名閉目的老者略一行禮:“長老,我來參加煉器堂考核。”
這名長老沒有睜眼,而是慢悠悠開口道:“來參加我煉器堂考核,為何方才卻看向丹峰?”
像是半點沒感受到這名長老流露出的小氣不滿,楚雲聲淡淡答道:“看熱鬨。”
聞言,這名長老睜開眼,半是好笑半是詫異地瞧了楚雲聲一會兒,竟沒從他臉上看出一點違心,於是笑道:“你這答案合老夫胃口。進去吧,隨便選一間煉器室,三個時辰內煉出一件一階中品法器便算過關。”
楚雲聲早就知道上清山各處的考核是實踐,也不驚訝,他對於術術之道還有點魔尊的底子,煉個一階法器還不成問題。
將潛龍牌遞給老者,楚雲聲推門走進石屋內。
進門之後,楚雲聲才知道麵對這麼小的一間石屋,老者是怎麼說出來“隨便選一間煉器室”的,蓋因這石屋雖小,卻是一件法器或靈器,內裡空間足有一間廣場大小,列著一排數十扇門,都是煉器室。
但上清山,以及整個修真界,煉器一道都相當沒落,所以這數十間煉器室隻迎來了他一個參加考核的。
選了一間煉器室進去,裡頭正中央擺了一座水缸大小的火爐,其內跳躍著赤紅的火焰,牆麵一圈全是各種煉器材料與奇異金屬寶石。
楚雲聲環視一遍,已然確定了要煉的物品。
石屋外,在楚雲聲進去考核後,監考此地的袁動山就看著手裡的潛龍牌發起了呆。
片刻後,他回過神來,眼底仍帶著些許難以置信。
他知道潛龍牌弟子是將來內門的備選種子,也知道登天路何時開啟,還知道三天走出登天路可能將擁有什麼樣的未來,所以他非常不解。
這樣一個前途一片光明,站出來大喊一聲就會被上清山六峰的監考弟子或長老爭搶,甚至內門長老都會心動提前幫他取消雜役弟子身份收徒的天才,怎麼就會來了他們煉器堂?
“這許是真是熱愛煉器一道吧。”
袁動山由衷感歎。
正當他在這裡思索著天才的選擇時,石屋內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像是什麼突然炸開。
袁動山一驚,猛地起身看向石屋,生怕這剛到手的天才英年早逝。
但這石屋是他的靈器,他能感應到內裡的部分變化,察覺到楚雲聲似乎隻是炸了個爐,有陣法和銘文保護,沒受到什麼傷害,他便又猶豫了下,重新坐了下來。
六峰考核如沒有性命之憂,一般是不能打斷的。
為了以防萬一,袁動山分出一縷神識,專注地關注著石屋內的變化。
沒過多久,又一聲炸爐響動傳來。
袁動山眉心一跳,不動聲色。
半個時辰後,砰一聲,四階靈器的石屋似乎都微微顫了一下。
袁動山捋著胡子,看了看自己的石屋,臉上閃過一絲心疼之色,同時有些疑惑楚雲聲究竟在煉什麼東西。
一個時辰後,巨響傳來,石屋的牆麵鼓蕩了一下,對麵丹鼎那裡有幾道目光射過來,像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
袁動山正襟危坐,假裝什麼也沒聽見。
一個半時辰後,地麵連帶著周圍的樹木嗡地一震,石屋外層的銘文微微亮了下。
袁動山臉皮抽動了下,開始計算起這些銘文和陣法還能撐幾次,要不要修補,修補的話又要花多少靈石:“這小子到底在煉什麼玩意兒?靈器都沒他動靜大,炸了這麼多次,該不會他不會煉器吧……萬一真煉不出來,是讓他過,還是勉勉強強讓他過呢?”
兩個時辰後,巨響如驚雷,沉悶得驚心動魄。
而石屋上方似乎真有雷霆在隱隱聚集,微不可見。
袁動山的蒲團上就像有針在紮一樣,簡直坐不住。
他的表情已經有點扭曲了,嘴裡念叨著天才天才,才能勉強壓下想要衝進去把楚雲聲揪出來的衝動。
臨近三個時辰時,一道驚雷聲驟然響起。
袁動山猛地抬眼,就見一道粗壯如圓木的閃電劈在了石屋屋頂,迅速被石屋吸收發散。
“這次竟然不是炸爐,引動雷霆,這是天劫的氣息……這小子,不,這天才竟然煉出了極品法器?”
袁動山滿麵掩都掩不住的驚喜。
無論是法器、靈器、法寶還是靈寶,一般下品、中品和上品都是易得,唯有極品煉製的條件極為苛刻,還講究一定的緣分和契合,算是難求,所以哪怕隻是一階極品法器,也是要比普通的二階法器強上許多,價值也高。
就是他作為煉器堂的外門長老,築基修為,都沒有煉成過一件極品物品,可見其困難程度。
袁動山立刻將楚雲聲之前的所有炸爐歸於精益求精的天才作風,不再在意。
聽到對麵丹鼎那邊傳來了一陣驚歎和議論聲,袁動山頓時有點美滋滋,立即起身迎向打開石屋門走出來的楚雲聲。
本著揚眉吐氣,朝丹峰炫耀一下的心情,袁動山不太刻意地提高了點聲音,對楚雲聲問道:“考核結束,看這動靜,你應當是煉成了一階極品法器?”
楚雲聲頷首:“對。”
丹峰那邊傳來輕微的吸氣聲。
袁動山滿意極了,繼續捋著長須,和藹地問:“煉的是什麼?”
楚雲聲將一樣橘黃色的東西從儲物袋內取出來,回答道:“能自動清洗貓屁股、自動鏟屎的貓砂盆。”
如被瞬間抽空了聲音,偷聽的丹峰眾人倏地一靜。
袁動山捋著胡子的手一顫,拽掉了一大把胡須——貓、貓砂盆?那他娘究竟是個什麼邪門東西!
就在這時,一道清冷如玉石相擊的聲音飄來,打破了考核處這詭異的寂靜。
“他來考煉器,是你的主意?”
袁動山攥著掉落的胡須,莫名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