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唇翕動,正想說些什麼忽悠一下這讓人有點看不透的魔修小子,卻見就屏障處站著的楚雲聲左右看了眼,找了個位置便神色平靜的盤膝坐下,也開始朝著闊劍施展法印。
陸決簡直想笑,不由道:“上清山的那些守劍人派你進來了,卻連怎麼用那四種氣息進入上清劍都沒告訴你嗎?該不會是想你來送……”
死字還未出口,就陡然卡在了齒間。
陸決的雙眼霍然瞪大,整個人一震,幾乎要完全喪失仙人風度,驚愕得跳起來:“你、你在乾什麼!”
楚雲聲雙手緩慢地結著法印,一個又一個玄奧的符文從指間流出,朝著闊劍打去,沒入那虛影之中。這看似完全沒有問題,除了一樣——他的法印仿佛複製的一樣,與陸決所施展的一模一樣。
“結印。”楚雲聲道。
“我知道你在結印!”
陸決驚怒交加:“你怎麼會仙界的秘術!是上清山……不對,是那些死了的渡劫混賬?也不對,他們沒見過這道仙術,就算見過,他們也不可能學會,這可是仙術,但你怎麼……”
“你是從何處偷學來的!”
楚雲聲感受著慢慢和闊劍聯係在一起的氣息,雙眼微垂,淡聲道:“從你這裡。”
“我不懂仙界秘術,但你的法印每息有四十九道,每四十九息重複一次,並非有多難模仿。你既然能一邊施展此術,一邊分心應付我,想必這秘術關鍵不在心神控製,而在法印凝結。”
陸決根本不信:“這世間怎麼可能會有幾眼就學會仙界秘術的人!你隻是一個區區元嬰!”
楚雲聲見陸決的反應,算是徹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便不再理會他,專心結印。
來此之前,除了服下妖丹,徐掌教自然也告訴了他侵入上清劍內,取代陸決的方法。隻是這個方法並不能和仙界準備的侵蝕秘術相比,這個方法一旦用出,上清劍萬年所積累恢複的一切,都將潰散,蕩然無存。
而禹天大世界,已不再具備再次滋養一件靈寶的能力了。上清劍的反哺也將無限期地推延下去,恐怕直到禹天大世界靈氣徹底消失,也等不到那一天。
雖說楚雲聲認為做修士與做凡人對他而言並沒有什麼不同,但禹天大世界若真的走到那一步,便也幾乎等同與毀滅了。到時若再有仙人神念下來,便再也無人能阻止奪寶。
所以在見到陸決後,他立刻放棄了這個方法,轉而凝神偷師起陸決的法印。
而在他真正聚精會神分辨那些混沌不清、玄妙無比的法印時,他就發現這些法印看著不凡,但卻很多都是煉器的法印變化而成。對於煉器,他實在是太熟悉了,稍加理解,便漸漸明白了那些法印的規律。
仙界以侵蝕拿到上清劍為目的,自然不會在侵蝕後就讓上清劍廢了,所以這道秘術絕對比上清山準備的那方法要好上太多。
真正施展後,楚雲聲也已有所感應。
闊劍的虛影,以及連綿無儘的上清山脈,仿佛在瞬間便與他有了若有似無的融合。而在此時,楚雲聲也發現了另一道仙氣彌漫的神念,同樣在侵蝕著虛影,對他透出了強烈的排斥之意。
不過同樣都是仙界秘術,兩者沒有互相排斥的選項,陸決入侵的神念就算對楚雲聲再恨,也無法將他趕出闊劍虛影。
然後,楚雲聲便見那道神念掉頭一轉,開始提高侵蝕闊劍的速度,像是要與楚雲聲比一比究竟是誰能完成侵蝕,先掌控上清劍。
楚雲聲本就落後許多,此時陸決一快,闊劍瞬間便有大半被仙氣淹沒,令他肩上的壓力陡然增大。他半步化神的修為並不能讓他如陸決一般有這樣的速度,但他略顯生疏的雙手結印卻仍在進行。
而隨著他與上清劍的不斷相融,青色的光柱便忽然湧出一道道雜亂的記憶洪流,瞬間衝入了他的腦海。
灰蒙的背景刹那遮蓋住了一切。
他在無儘單調的顏色中看見了身穿條紋病號服的自己,和一名容貌昳麗的青年——
那好像是一間慘白的病房,卻鋪了厚厚的地毯。
青年裸著雙足踩在地毯上,拿起一套金屬的手銬腳鐐,慢條斯理地將它們戴在了他的身上。青年的臉上噙著極為溫柔的笑,眼中一片癡迷,而被鎖在病床上的他卻沒有絲毫反應,明明睜著雙眼,卻仿佛睡得深沉。
柔軟的布料擦過肩頭,一層層墜地,青年抬起腳,跨了上來。
鎖鏈震蕩,靡麗芬芳。
這片記憶猛地炸開,楚雲聲聽到了青年顫抖著的低低的聲音:“老師,就當可憐我,說句喜歡我,好不好?”
與此同時,一部分記憶碎片接連潰散。
楚雲聲的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麵,但卻都不是美好的。
裡麵有他在青年的笑容裡冷眼相對的,有青年激烈地說著什麼,他卻轉身離開的,還有兩人舉槍互指的,扣下扳機的。
但無論眼前所見如何瘋狂恐怖,楚雲聲卻始終都有種這些畫麵裡的他並不真的討厭青年的錯覺。
甚至在看到這些記憶時,他還隱約感受到了某種酸澀脹痛的,無法言說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