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出東宮,皇帝的目光忽然落在宮一片燈火昏暗的地方。哪裡是東宮的景仁宮,先前太子的居所。
“叫人明天收拾一下,熥兒搬進去住!”朱元璋淡淡地說道。
郭惠妃心裡一驚,隨後道,“臣妾知道了!”
皇帝這是要挑明了,吳王朱允熥為儲君。
東宮其實實際說的就是景仁宮,紫禁城隻有四個人有資格單獨住在一個宮。皇帝,皇後,太子或者皇太後,其他人住的都是宮的偏殿。
朱允熥入主東宮,就意味著繼承了太子的身份還有地位。
郭惠妃話音落下,朱元璋轉頭,邊走邊道,“你膽子不小,敢在背後編排咱!”
若是彆人,肯定被這話嚇死。但是一輩子夫妻了,又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的,郭惠妃心並不太怕他。
微微福安,笑道,“好姐夫,奴家錯了!”
通往後宮的夾道,借著微弱的燈火,朱元璋看著眼前這個保養得當,看著不過四十許的婦人,心思瞬間恍惚了。
郭惠妃比他小十五歲,嫁給他時正是懵懂少女,剛進家門的時候,就是滿口姐夫姐夫的喊,惹出不少笑話。
皇帝的心微微柔軟一下,笑道,“一把年紀的人了,還這麼不懂事!”
郭惠妃上前,輕輕扶住皇帝的手臂,笑道,“姐姐在世的時候說過,天塌下來,姐夫給頂著。奴家就算說錯了什麼,做錯了什麼,姐夫也不會和奴家計較!”
朱元璋不禁莞爾。
而平日端莊的惠妃娘娘,看著朱元璋,眼也滿是柔情。
世人都說老夫老妻,其實這不是貶義。越是老夫老妻,其感情越如老酒,回味悠長。而越是老夫老妻,越是相知相得,彼此之間不必刻意偽裝,彼此之間又很隨意。
況且,三十多年前,朱元璋還不是皇帝,隻是一個小小的地方軍頭割據。他和郭惠妃,一路走來,也經曆了風風雨雨。
不知道不覺,二人就這麼走著,腳步輕輕出了深宮的夾道,再往前一步就是嬪妃的後宮。
“姐夫去我哪裡歇著?”郭惠妃問道。
“嗯,想吃你煮麵了!”朱元璋點頭。
“那奴家下麵給姐夫吃!”郭惠妃笑了笑。
忽然,朱元璋的腳步停住。
他是武人出身,雖然年紀大了,可耳目異常靈活。
後麵幾個健壯的太監和侍衛,見皇帝停下,剛想上前。
卻見皇帝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朱元璋眼神冰冷,掃視著周圍。
接著似乎發現了,什麼慢慢朝邊上的花園走去。
宮花園多,空房子多,花園邊上的屋子裡,若隱若無傳出兩個女人說話的聲音。
“聽說了麼,吳王被陛下杖責了!”
“陛下不是很疼愛吳王嗎?前幾陣子宮裡都傳,吳王要登記大寶!”
“那是瞎掰,告訴你吧,其實呀!”那聲音低了些,“吳王的命不好!”
“這話可不能瞎說!”
“什麼叫瞎說!有人說,吳王的命不好,克母,克父,克親長!”
“你看,吳王生下來沒多久,太子妃就去了。太子爺一向強健,突然病故。現在吳王又開始觸怒陛下,陛下都那個歲數了,哪能是經得起氣的?”
“你是說.........”
“吳王若還在宮,早晚把陛下氣死!”
朱元璋聽了這些宮闈內的齷齪言語,頓時手腳冰涼,心殺氣四溢。
無聲的對後麵擺手,幾個錦衣侍衛,快步而來。
到了晚上,宮裡的侍衛都是軟底鞋,踩在地上沒什麼聲音。再加上那屋裡的女人,正在說話,根本沒注意有人察覺。
“妹妹,我跟你說個事,你千萬不要外傳!”
“姐姐說,當妹妹什麼人,一定爛在肚子裡!”
世上但凡如此對話,秘密一定保不住。一個有心說,一個有心聽,而且傳出去之後,更加添油加醋。
“東宮的人說,吳王在書房裡紮小兒!”
“阿!”聽著,一聲驚呼,“怎麼會?”
“千真萬確!”那女子神秘地繼續說道,“吳王把太子妃,淮王,還有陛下的生辰字都刻在人偶上,日日夜夜拿銀針紮呢 !”
嗡!朱元璋隻覺得腦子氣血上湧。
回頭怒道,“抓住裡麵的賤婢,要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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