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滿是部閣臣。
剛剛抄寫完成,還帶著絲絲血跡的杭州官差供書,在群臣之來回傳遞。
大明開國二十五年,第一次有百姓進京叩闕,就是個驚天大案。燒著地龍的宮殿,讓人感到陣陣發冷。
一陣沉重的腳步響起,幾個身著飛魚服的錦衣衛,托著兩個麵無人色的年官員,進入大殿。
“啟稟陛下,應天府南城巡閱司,上元縣巡檢帶到!”
老爺子斜靠在龍椅上,雙手籠在袖子裡,脊背微微有些佝僂,讓人看不清他的臉。
“你二人抬頭回話,朕有話問你們!”老爺子緩緩開口,聲音冰冷。
兩個應天府的屬官,已經瑟瑟發抖,渾身軟綿無力,連話都說不出聲。
“朕問你們,知不知道,朕特許天下百姓可以進京告狀?”
老爺子依舊微微低頭,深沉冰冷的聲音在殿回蕩,那兩人隻是一個勁兒的磕頭求饒,完整的話一句說不出來。
“為了那點銀子,把朕的聖旨當成了耳旁風!”
一秒記住m.
老爺子緩緩抬頭,盯著兩攤爛泥一樣的官員,隨後目光又轉向群臣。
“天授皇權,朕授予官權。大明的官俸祿不高,朕不好伺候,可是朕沒求著誰做官!朕不求爾等記得朕的好,可是爾等做了官,當了人上人,卻開始殘害供養你們的百姓!”
“但凡老百姓有說理的地方,但凡官府處事公道,但凡給受冤的百姓一絲希望,誰會進京告狀?”
說著,老爺子的目光,在落到那兩攤爛泥身上,“百姓求告無門,隻能找朕。可是你們,卻堵死了百姓最後一條道,不許他們告狀,還為了那點銀子,替作惡的地方官抓人!”
“朕要掏出你們的心看看,看看你們的心是什麼顏色的?”
老爺子越說越急,越說越怒。
“皇爺爺!”朱允熥輕撫老爺子的後背,“千萬彆急,為了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氣壞了自己,不值當!”
“咳!咳!”老爺子咳嗽兩聲,“這樣的事,你們做了多少次?除了杭州之外,還有其他地方嗎?”
這事,怎麼可能隻有一次。怕是官場上下已經成了心知肚明的潛規則,老爺子想讓百姓進京告狀,可是官員卻怕百姓告狀。
告狀的百姓對抗的是一群官,一張由權力織成的天羅地網。這張網不但網了百姓,也遮住了皇帝的雙眼。
朱允熥發現,問完這句話,老爺子的麵容似乎蒼老的幾分。他不再寬厚的肩膀,隱隱發抖。
想必,老爺子心也有了答案。
“朕禦極天下二十五年,戰戰兢兢唯恐被天下百姓戳脊梁骨,失了德行。朕知道自個兒出身微寒,才疏學淺,不敢和曆代聖君比肩。”
“但是朕時刻告誡自己,朕出身窮苦百姓,當知百姓所寒,知百姓所冷!朕這個皇帝,沒辦法讓全天下人都衣食無憂,吃飽穿暖。但朕這個皇帝,要讓天下人都有公道兩字!朕,不做民賊皇帝!”
“嗬嗬嗬嗬!”說到此處,老爺子忽然發笑,笑聲苦澀,“可現在看來,朕連這點都做不到。朕打下的大明,任用的官員。不許百姓找朕伸冤,不許百姓說話,不許百姓告狀!”
“朕,被你們騙得滴溜溜轉!”
“臣等萬死!”殿群臣齊齊叩拜。
“罪?哼!”老爺子又是冷笑,“人隻有一個腦袋,隻能死一次。朕倒是巴不得這些黑心的玩意,由一萬顆腦袋給朕砍!蔣瓛!”
老爺子怒喝之,錦衣衛指揮使手腳並用,爬出群臣隊列,“臣在!”
“你這個錦衣衛指揮使怎麼當的?朕讓你監督百官,可是在京城,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這等沒良心的事!”
“臣有罪!”蔣瓛聲線發顫,叩首道,“臣有失職之罪,有負陛下重托,臣罪當誅!”
老爺子沉思片刻,用手一指那兩攤爛泥,“審,查,看這些年,他們抓了多少進京告狀的百姓!”
蔣瓛重重叩首,“臣遵旨!”
“查完之後!”老爺子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冰冷,“這兩個東西,夷三族。一人剝皮充草(人皮稻草人),立於府衙,警示後人。一人點天燈(人形蠟燭),以儆效尤!”
“遵旨!”蔣瓛再次叩首,起身帶著幾個錦衣衛,托著已經傻掉的兩個小官出了大殿。
大明的官場,馬上就是血雨腥風。不知有多少人,要為他們做的事,付出代價。
“應天府何在?”老爺子繼續開口。
“臣........在!”應天府尹,大學士孟凡義跪著向前,麵如死灰。
“你是洪武三年的進士,這些年朕一直信你用你,把應天府交給你,可是你,就這麼回報朕嗎?”老爺子淡淡的說道,“你真是當的好官?你手下做了這麼多的惡事,你居然不知道?”
孟凡義平日官聲不錯,頗有賢名,此刻摘取頭上的進賢冠,叩首道,“臣有負聖恩,甘願受罰。”說著,抬頭,“臣知陛下愛惜百姓,憎惡殘民害民之官。臣不敢分辨,但臣鬥膽請奏,阻止百姓告狀,抓捕告狀百姓一事,李百勝,張宏達兩員微末小臣,身後還應有彆人。不然,他們不會膽子如此之大,視陛下聖諭於無物,更不敢明目張膽的收錢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