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不成道,“也是淡淡的看幾眼,沒啥笑摸樣!”
“知道了!”朱允熥微歎,“去,傳太孫妃抱六斤過來!”
樸不成已經一亮,“奴婢遵旨!”
朱允熥躡手躡腳走到老爺子身邊,從宮人手裡接過一把扇子,輕搖起來。
打盹兒的老爺子,忽然開口,“來了?”
“皇爺爺,您沒睡呀?”朱允熥笑道。
“哼,睡了也知道有人過來!你爺爺我心裡清楚著呢!”老爺子閉著眼說道,“召見臣子,有什麼大事奏對?”
“國泰民安四海升平,哪有什麼大事!”朱允熥笑著,“主要是說了下海防的,靖海軍!”
老爺子睜眼,“你又要打哪個?”
“瞧您說的,孫兒沒想打哪個呀!”
“你一撅屁股咱都知道你要拉什麼屎!”老爺子哼了一聲,“靖海軍原來在福建的,一開始你說是負責海防,保護海路。現在弄到北邊去了,跟倭國隔海相望!”
“孫兒真沒這個心思!”朱允熥道,“倭國不同於高麗,沒有陸地隻有海路。靖海軍現在自保有餘,登陸倭國,不過是小打小鬨!”
“你還是有這個心思!”老爺子睜開眼,瞪他一下,“你就折騰吧!大明這點家底,早晚讓你折騰光了!哼!”
“那都是沒影的事呢,孫兒知道輕重緩急!”朱允熥哄著老爺子,“隋煬帝好大喜功前車之鑒,孫兒都知道呢!”
“你呀,就是嘴好!”老爺子又哼了下,有些煩的說道,“行了,沒事你忙去吧。彆總往咱身邊來,咱想靜靜!”
朱允熥扇著風,小心翼翼的說道,“皇爺爺,許久沒和您老人家一起吃飯了。要麼,您今兒賞孫兒個臉,咱爺倆一塊吃點飯?”
“老了,吃不下!”老爺子悶聲道。
“吃不下也吃點,一會兒寧兒抱著六斤過來。那小子有兩天沒見著您這老祖宗了,急得都不吃奶了!”朱允熥道。
“嗬!”老爺子一下就笑出聲,“淨他媽胡說!”
還好,他總算有了笑摸樣。
人老了,不但身體老,更多的是心老!
沒多大一會兒,趙寧兒帶著幾個嬤嬤,抱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六斤前來,宮人的手裡還拎著幾個食盒。
“哎呀,咱的心尖尖!快讓老祖看看!”老爺子起身,張開大手。
六斤正是牙牙學語的年紀,見了老爺子咧嘴大笑,嘴裡含糊不清的喊,“大大!大大!”
“喲喲,什麼大大,咱是老祖,叫老祖聽聽!”老爺子逗著六斤,看趙凝兒打開食盒,問道,“這啥?”
趙寧兒行禮,笑道,“媳婦剛烙的絞瓜雞蛋盒子,拌的海米白菜絲,還有麻油腐竹。正熱呢,請皇祖父嘗嘗!”
老爺子抱著六斤坐下,大腿一顛一顛的,看看食盒,“沒肉呀!”
“皇爺爺,您老清淡為主,彆總那麼濃油赤醬的!”朱允熥給老爺子擺好碗筷,笑道。
“你也管上了!”老爺子橫眉立眼,怒道,“沒聽說吃肉吃出罪過的!”
不過,終究是孫媳婦在,還是多少給孫子留了些臉麵,又看看左右,“樸不成,給咱拿酒來!”
“皇爺爺!”朱允熥挨著老爺子坐下,柔聲道,“不能喝了,您歲數大了!”
“正是因為歲數大了,才想乾啥就乾啥。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不是最後兩眼一閉?”老爺子不滿,“快,酒來!”
“您還記得,當日父親靈前,您和孫兒說了什麼嗎?”
朱允熥忽然蹲下,抬頭仰望。
這個動作,讓老爺子頓時愣住了。
“那時您說,咱爺倆都好好活著。可是您現在,是好好活著嗎,您是在糟蹋身子!”朱允熥哽咽道,“皇爺爺,您這是不愛惜自己!”
“咱,不過是喝口酒!”老爺子有些掛不住,低聲道,“這不,心裡煩嗎!”
“您可不是借酒消愁的人!”朱允熥輕聲道,“孫兒知道您心裡難受,可是喝酒,隻會傷身!”
人老了,喝的不是酒,而是寂寞。
朱允熥繼續說道,“當日父親靈前,你跟孫兒說不愛惜自己身體,就是不孝。您現在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是不疼愛孫兒。”
說著,他拉著老爺子粗糙的大手,繼續開口道,“爺爺,您看看六斤。您好好的,愛惜身體。再活他二十年,看著他娶妻生子,不好嗎?”
“您想想,要是六斤的兒子,也開口叫您老祖,您多美!”
“爺爺,為了孫兒,為了六斤,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您愛惜自己吧!”
老爺子低著頭,沉思許久,點頭,“嗯!知道了!”說著,突然,抬腿就是一腳,直接踹翻朱允熥,“滾一邊去,就你話多!”隨後,對趙寧兒道,“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