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十有,膺天命亦二十年亦!”
“朕少年淒苦,壯年從軍征討天下,數十年來未敢懈怠於政務。然天不假年,天地浩然長存,人之壽祿則有定數!”
“今,朕已老,精力頗有不濟。黃太孫已長成,剛毅雄偉乃明君之相!”
“特諭旨告與群臣,即日起,皇太孫監國,許用傳國玉璽。軍國大事一律奏與皇太孫,憑其裁斷!”
“諸臣工,勳貴,乃至大明藩王見皇太孫如見朕,敢有玩忽職守,暗藏禍心者,天誅地滅!”
奉天殿外,密密麻麻的跪著大明樞群臣,開國勳貴武將,還有尚未分封的藩王和在京讀書的皇孫們。
樸不成站在殿外,手捧著聖旨大聲念著。
老爺子斜靠在寢宮二樓的窗口,眯著眼睛注視著跪地聽旨的臣子們。
那些臣子們雖然跪著,可臉上的神色卻被老爺子儘收眼底。
老爺子發現,他們許多人的臉色是,狂喜。
那些臣官僚們,雖然表麵上裝出因皇帝病倒而產生的悲傷之外,眼神的喜悅根本藏不住。
一秒記住.
“是嘍,他們一直盼望著咱大孫即位。”
老爺子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皇太孫是他們從小看到大的,是大明的嫡孫,最合禮法的繼承人。更重要的是,皇太孫也是他們教大的。是他們心認為,將來仁厚顯得的君主。
還有一個最最主要的原因......
“咱,殺人太多,對臣子太過苛刻,眼裡不揉沙子。他們可能覺得,在咱大孫手下,比在咱手下要輕快許多,也不會動輒有性命之憂!”
老爺子心嗤笑一聲,“可是呀,你們看錯哩。咱的大孫呀,賢德愛民那是沒話說,可對貪官汙吏,可跟咱老朱是一樣一樣的。骨子裡那份果斷狠決,跟咱絲毫不差半分。”
“而且,咱大孫可比咱心思深沉多了,誰都唬弄不了他!”
靠在窗子上,老爺子無聲的笑了起來。
緊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開國勳貴上,突然變得有些陰冷。
“你們也在高興吧?”
皇太孫格外優渥老臣,尤其是這些大明開國功臣。即便有些小錯也能容忍,而且格外重視武事,心沒有貴武賤的想法。
這些開國的老臣,雖然是跟老爺子一起打天下的,可這些年難免會因為大殺功臣,心有些怨氣。
“你們這些殺才!”
老爺子心怒道,“哼,算你們識相,都怕咱大孫,都敬咱大孫。不然,還能留你們到今天?”
隨後,心又有些得意,“這天下,咱故去的嫡子坐得住,鎮得穩。到咱孫子這,一樣坐得住!咱披肝瀝膽打下的大明江山,千秋萬代,萬萬年!”
此時,老爺子心突然大怒起來。
他豁然生出幾分悲涼,“咱病了,這些人都在裝模作樣!他們隻在乎自己,沒人在乎咱的死活!”
“咱還沒傳位給大孫呢,這些人就開始高興了。等咱真死的那天,他們說不定心裡多歡喜!他們眼裡隻有新君,沒有咱!”
這時,閣樓的門無聲的被人推開。
朱允熥幾乎是小跑著捧著一個冒著熱氣的青花碗,快步進來。
“皇爺爺,藥好了!”朱允熥把藥碗放在桌上,然後飛快的甩甩手,並放在嘴邊吹著。
老爺子看去,朱允熥的手指,被藥碗燙得有些發紅。
“哎,咱都說了,這些事奴婢們去做,你該忙啥忙啥去!”老爺子瞪眼道,“你現在監國呢!”說著,看朱允熥又孩子一樣,往手指上吹氣,心疼的說道,“可是燙著了?這麼大人了,還這麼毛躁,包一層毛巾不就不燙了!”
“太醫說了,這藥必須趁熱!”朱允熥拿起一個銀勺,緩緩的攪動濃稠的湯藥。
老爺子笑笑,“都和你說了,這等事奴婢們來伺候就好了!”
“這是您入口的東西,孫兒可不敢交給旁人!”朱允熥盛了一匙藥,笑道,“再說,有孫兒在,自然是孫兒伺候您。”說著,慢慢的對著滾燙的藥汁吹氣,“有些燙,孫兒給您吹涼點!”
看著這一幕,老爺子滿臉慈愛,滿心歡喜,妥帖。
生兒育女幾十年,為的啥?
養兒為防老說的不就是這?
古往今來那麼多帝王,管他們有啥赫赫武功,可誰有這等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