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認得,但我認得你爹,認得你爺爺!”席應真說著,上下看了朱允熥幾眼,“你長的不像你爹,像你爺爺!剛烈英武有之,就是不憨厚!”
“您如何認得晚輩?”朱允熥再次向前。
“你當我瞎?還是傻?李景隆給誰辦過事?”席應真不屑道,“他堂堂一個國公,跟在誰屁股後頭屁顛屁顛的?”說著,還白了朱允熥一眼。
“既然您已知晚輩是誰?那晚輩就直言”
“你爺爺要死了?”席應真忽然拍著巴掌站起來大笑,繼而對李景隆問道,“小李子,是不是?是不是他不行了,你想老子能治病,讓老子給他過去瞧瞧!”
話音落下,周圍人都是大怒。幾個侍衛已經神色不善,抽刀在手,下一秒就要誅殺此獠。
然而,席應真卻好似沒看見一般,繼續大笑道,“呀,這可真是風水輪流轉,也有求到老子這一天。當年誰求他都不成,把百室(李善長字)一家七十多口都給斬了。嘖嘖,痛快!”
說完,坐下繼續吃肉,撓頭道,“早知道如此,昨晚上就不去金湘蓮那裡過夜,留些錢買酒喝了!”
朱允熥強忍著心中的怒意,恭敬行禮,“李景隆說您醫術絕倫,請您跟晚輩進宮?”
“你聾子?傻子?”席應真冷笑,“不去,有本事你現在殺了我!”
“晚輩是來求您的!何必如此?”
“當年老子也求過你爺爺,結果呢?”
兩人目光對上,朱允熥是懇求,對方則是狠辣。
“晚輩不便評述當年舊事,更不能隨意說到祖父!”朱允熥繼續向前,和對方近在咫尺,開口道。
“昏君!”席應真繼續吃著狗腿,忿忿不平,“能活到這個歲數,已經是老天給的造化!”
“大膽”
“都不許動!”
朱允熥喝止親衛,緩緩開口,“你說彆的晚輩不說話,但你若說皇祖父是昏君,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話,皇祖父真的是昏君嗎?”
“他是殺了許多功臣,可他殺過無辜的百姓沒有?和前朝大元那些真昏君比起來,皇祖父如何?和趙家天子比起來,皇祖父如何?”
“在位近三十年,兢兢業業,使天下休養生息恢複元氣。輕徭薄役,使百姓安居樂業,在你眼中就是昏君嗎?”
席應真再白了朱允熥一眼,“他做什麼,關老子屁事,他就算是漢文帝再世,老子也說他是昏君!”說道,不耐煩起來,“莫說老子不一定會治,就算能治,老子也不去。還是那話,有本事你現在就殺了我!”
“全是因為李善長的事?”
朱允熥問道,“若如此,好辦!”說著,頓了頓,“你既知我是誰,那就好辦!將來,我登基之後,親自為李善長翻案平反,追加諡號封賞!”
“呸,人都死絕了,給封個皇上管蛋用!”席應真冷笑道。
“李家長子,是臨安公主的駙馬!你應該知道,是我在皇爺爺那說話,讓他們父子可以從流放之地回來,和臨安公主一家團聚的!”
“你還有點良心!”席應真看也不看,隨口說道,可語氣已經有些緩和。
“你隨孤入宮,治不好不怪你。”朱允熥換了個口氣,“若你不去,孤就讓人勒死李善長僅剩的兒子,孫子。然後拋墳,挫骨揚灰!
“你”他突然的轉變,打了席應真一個措手不及,愣愣的看著朱允熥,有些不可置信。
“孤做得出來!”朱允熥笑笑,“你是個道士,因為你,孤也會滅了天下道門。你去,還是不去!”
“老子還真沒看錯你,這性子跟你那暴君爺爺,一模一樣!”席應真忽然大怒,一腳踹翻狗腿,怒道,“好,你說的,治不好不怪老子是吧!走走!不就是去嗎?”
“去了,就要治!”朱允熥正色道。
“不敢保證治好!”席應真笑道。
下一秒,他的笑容呆滯了。
撲通一聲,朱允熥直接跪下。
“殿下!”
“殿下!”
驚呼之中,朱允熥跪著行禮,懇求道,“冤冤相報何時了,若韓國公還活著,也不希望道長您如此!我皇太孫之身,今日跪你,若你心中還有不忿,大可衝著我來,隻要您願意全力施救,能救活皇爺爺。我願意一死,給韓國公賠命,如何?”
“殿下不可?”李景隆急道,“這如何使得!”
“你彆說話!”朱允熥嗬斥一聲,看著席應真,“道長,您能救,是嗎?”
席應真愣住了。
半晌之後,長歎一聲,“您說對了,若百室活著,會讓我去的!”說罷,走到火堆邊,把裡麵的狗腿拎起來,吹掉上麵的火星,交給李景隆,“拿好!”
又對朱允熥說道,“你,比你父親更像你爺爺!能屈能伸!”說著,一揮手,“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