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氣氛有些尷尬,楚王冷汗連連,朱允熥麵若寒霜。
楚王嫡子朱孟烷還有正妃王氏,低頭坐在楚王身側,惴惴不敢言。
“都下去!”朱允熥對王八恥吩咐一聲,後者一揮手,殿中宮人無聲退遠。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無心之言,不知是楚王真的醉了,還是日有所思此時脫口而出?”朱允熥聲音很慢,很輕,帶著絲絲冷笑。
“殿下,父王這些日子一路風餐露宿,長途跋涉,有些累了!”楚王嫡子朱孟烷趕緊起身,跪伏於地,開口道,“再加上方才喝了不少酒,所以口無遮攔!”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天下沒有不是的父母,臣不該如此說。但我父王一喝酒就糊塗,殿下千萬擔待一二!”
“喝酒就糊塗?”朱允熥又笑笑。
隨即,自顧自的飲了一口,看著坐立不安的楚王朱楨,“您年輕時也曾是皇爺爺稱讚的皇子,若不是諸王之中文武兼備的佼佼者,當日也不會把你封在武昌!”
“可這些年,你年紀漸長,不負少年時的雄心壯誌也就罷了,越發的沉湎安樂,且行事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
“早就有禦史彈劾你拿著朝廷撥下的軍費豢養揚州瘦馬,屢次派人去江南采買秀麗女子,王府驕奢淫逸,各種用具服飾僭越。”
說著,朱允熥眯著眼睛微頓,“這些,看在你是王叔的份上,看在皇爺爺麵上,孤都沒有計較過。否則,你以為你今日能安穩的坐在這裡,還和孤把酒言歡?”
“你享樂就罷了,可是不是把腦子都享受糊塗了!當著孤的麵,陰陽怪氣,意有所指。你的意思莫不是說,你裝成廢人,孤就不用忌憚了你?是不也不是!”
砰,手中金杯重重落在肩上,朱允熥冷笑,“你不止糊塗,簡直是昏聵。你太高看了你自己,也太看輕了孤!”
因為朱允熥最後一番話, 楚王朱楨腦子裡嗡的一聲,差點坐都坐不穩。
彆看他遠在武昌時,可以對朱允熥這個皇太孫有些腹誹,但此時在紫禁城中,坐在東宮之內,心中隻剩下陣陣後怕。
“殿下恕罪!”楚王妃王氏落淚道,“我們王爺喝幾杯酒,就愛說糊塗話,您千萬莫多想!”
朱允熥看看她,開口道,“你是定遠侯王弼之女,孤怎麼也要給你個體麵,起來吧,彆跪著!”說著,看向楚王朱楨,語氣又轉為溫和,“六叔,孤這些年雖與你不親近,但你我叔侄也不至有此嫌隙!”
“你是聽了彆人說什麼,還是心中對孤有什麼誤會!”說著,目光再度淩厲起來,“其實你說的話,孤可以一笑置之,日後算賬。可孤現在說出來,就沒當你是外人。六叔切莫自誤,辜負了孤的一片心意!”
楚王朱楨戰戰兢兢道,“臣真是醉了,口無遮掩”
“還狡辯?”朱允熥麵色不悅,“當麵恭敬,背後心懷怨恨!嗬嗬,真是孤的好叔叔!”
他心中已是氣極,此時隻是生生的壓著。
“殿下!”楚王嫡子朱孟烷開口道,“父王這些年性子有些偏激是真的,但絕沒有對您不敬不忠之心。早年臣年少時,父王不止一次說過,皇太孫仁德,有故太子遺風,是我等臣子的福氣!”
“不但是在您這如此,父王在家中飲酒之後,也會胡言亂語。有時甚至對臣和母妃,都言語刻薄。殿下仁厚,請彆與他計較!”
說著,不住的叩頭,涕淚交加。
看著楚王朱楨削瘦鐵青的臉頰,朱允熥也能明白,為何當年這個硬氣勃發的藩王,會變成這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