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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燈火盞盞,滿是荷花蕩漾的湖麵上星光薈萃。
棋室內光線卻有些陰暗,朱允炆隻身一人,看著眼前的棋盤有出神。
從下午開始,他左手黑棋,右手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但下著下著,他忽然發現,無論是白子還是黑棋都陷入了死地,毫無生機。
這些年來,每當遇大事而不決,或是難以取舍,或是前程未卜的時候,他都喜歡自己和自己下棋,一來是靜心,二來是解壓。
但今天,胸腹之中越下越是煩躁,毫無章法可言。
嘩啦一聲,美玉做成的棋子被他揮灑一地。然後慢慢的起身,白色的布襪踩在精美的地毯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坐到書桌邊,拿起一張便簽,皺眉湊近燈火,細細的觀看。
“臣景隆奉旨巡視淮安軍務,公務在身未及入宮拜見,王且見諒。待皇命事,臣自當入宮,聆聽淮王教誨。乞諒,景隆叩拜,望安!”
這是李景隆的親筆,對朱允炆表達到淮安之後,沒能第一時間覲見的歉意。按理說,這就是一封臣子和藩王,虛情假意客套的話。可不知道為何,朱允炆的心中,卻格外的不甚安穩。
“李九江紈絝子弟,何等何等巡視軍務?即奉皇命巡查,為何又偏偏淮安一處?”
姚廣孝的話猶在耳邊,朱允炆沉思半晌,眼神漸漸猙獰。
李景隆忽然來淮安,本就讓人生疑。而派人送信送拜帖,更是讓人疑上加疑,書他傳話也好,寫信也好,都是為了在安撫。
而且李景隆一來,就直接紮在了軍營裡,太過反常了。
“若真是那事被察覺了,李景隆絕對不是自己一個人來的!”
“來人!”想到此處,朱允炆對外開口道,“叫李思遠,張儘忠,楊達來見本王!”
他口中這三人,都是他淮王護軍之中的領兵人物,更是他的心腹。其中楊達,更是他少年時的侍衛,是開國功臣營陽侯楊璟之子。當年楊璟為胡惟庸案坐死,是他母親在朱標麵前美言,救了楊達一命。
當年他就藩淮安之時,所部隸屬護軍隻有八百人。但這些年刻意經營之下,綠林豪傑充斥其中,可頃刻之間召集兩千人,都是敢戰之士。
傳令之後,朱允炆直接推開棋室的屏風,露出一間暗室。室內的布置,和他在東宮居住時一模一樣。他慢慢走到書案邊,重重的握住書案上列著的那把寶劍。
“不可能無緣無故來淮安!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朱允炆心中冷笑,“若隻是巧合,還就罷了。若真是為那事而來,我,絕不束手就擒!”
他自己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做之前就想過萬一事情敗露的後果。
可開弓沒有回頭箭,既然做了,斷然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再說若不做,將來朱允熥上位,也未必容得下他。可若是做了,還有一線生機。人生一世,須快意恩仇不可拖泥帶水。他已經夠窩囊了,不想窩囊一輩子。
燈光下,朱允炆拿著寶劍,快步走出棋室。
燈光照耀著他清冷的臉龐,他已不是在稚嫩的少年,眼神中沒有絲毫膽怯。
走著走著,他忽然停住腳步。
鎮定的外表下是顫抖的心,他猛的想起,當年母親死的那個夜晚。朱允熥扯著他的頭發,被他按倒在花圃中,拳腳相加。
他有些羞恥,恥於自己當年的求饒還有膽怯。
他又有些後悔,自己為何不一直偽裝下去,為何要主動跳出來。即便是自己成功了,最大的受益者也不會是他自己。
這時,他想起了朱允熥當年打他時說過的一句話。
“你這人,眼高手低,優柔寡斷,遇亂則變,居安則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