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隆緩緩回神,眨著掛著冰霜的眼睫毛,悶聲道,“既然挖不動,那就他娘的彆挖了,省點力氣吧!”說著,長長的歎氣,悲從中來。
“殿下呀,不是臣無能,是臣實在沒學過,怎麼在冬天打仗阿!我爹教的,都是他當年在江南打仗的兵法。在北麵的打仗的兵法,還沒等臣開始學,我爹就沒了呀!”
“爹,你死的太早啦!”
李景隆心中叫苦,“臣說不來,您非要臣來。臣來了又攤上這麼個差事,不是臣無能,實在是他沒法打呀!”
心中想到此處,又把平安恨到要死,“你他娘的仗著跟我爹平輩,是老爺子的義子,就他娘的欺負我是吧!讓我在這守,你他娘的怎麼不在這守著!你這擺明了要害你李爺爺呀!他娘的,你彆讓我挺過這關,等我過了這關,我非把這個場子找回來不可!”
“可是!”李景隆忽然沮喪起來,“若是擋不住韃子,若是放韃子走了,我還談什麼前程?隻怕頃刻間,就成了淮西勳貴們的笑柄,到時候皇太孫想用我,都不能以用了!”
見李景隆呆呆的,滿臉心事,李老歪蹲下,開口勸解道,“家主,您心裡彆尋思那麼多。不就是打仗嗎,韃子給咱一刀,咱給他們三刀的事,當年兄弟們都是這麼跟著老主人過來的!”
“比這凶險的時候多了去了,有俺們這些人在,就算俺們都死絕了,您也一點汗毛都傷不著!”
“對呀!”李老歪的話,讓李景隆恍然大悟。
“誰規定必須打勝仗了?韃子要是鋪天蓋地的過來,老子這邊隻有這點人,怎麼攔?”
“老子隻要儘力了,可是沒打過,讓韃子衝過去了,也不是什麼重罪吧?”
“其他人要是說嘴,他娘的他們怎麼不直接把韃子包圓了,一個都彆跑過來?”
“老子做樣子!”李景隆心中一樂,“他娘的打不過和不去打是兩碼事,老子釘子似的釘在這,站在中軍指揮,麵子上的事做足。若是真攔不住韃子,老子也沒必要去和韃子拚命!”
“到時候就和皇太孫殿下說,不是臣無能,而是敵人太多。臣血戰不退,也攔不住對方。臣是有錯,可是友軍也有錯呀!明知臣就那麼點人,還把韃子往這邊趕?”
想到此處,李景隆心中大樂。
可是下一秒,又沮喪起來。
“他娘的,若是這麼和皇太孫說,那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大明的軍法,什麼時候管過這些。給你下的令,你就是死了也得給執行!要麼勝,要麼死,就這麼簡單!”
開國的時候,什麼什麼國公什麼什麼郡侯,一片片的戰死,根子就在這。彆管打不打得過,起碼你得敢死!
再說了,李景隆心裡明鏡似的,自己的理由也好,辯解也好,除了他自己之外沒人會聽。
他若是戰死在這,沒擋住韃子,他還是雄英。
他要是沒死,韃子也過去了,恐怕等不到他回京城見皇太孫。藍玉,朱棣,傅友德,平安這些人,就能先扒了他的皮。
那些人,誰管他李景隆的老子是誰,是管他是爺爺是誰?
“遭娘瘟的!”
李景隆忽然發狂一樣恨恨的大罵起來,李老歪等一眾親兵,一下子退後好幾步,不知道他們家主發什麼失心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麼才行?”
“老子就這點人手,卡在這麼凶險的地方,怎麼打?”
“有能耐,你們來守,老子帶人去衝鋒,他娘的老子又不是沒帶過騎兵!”
李景隆在雪地上大聲的咆哮。
突然,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啪唧一聲跌在冰麵上。
“家主!”親兵們驚呼一聲。
李景隆卻動也沒動,身上的疼痛仿若不存在一般,他隻是直勾勾的看著,視線中白色的冰麵上,一片黃色的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