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是國力蒸蒸日上的大明王朝,這還是太平盛世。倘若一旦國家有變,百姓的負擔更是不堪重負。
這些東西都來自百姓,而官紳呢?他們什麼都不出,也什麼都不掏!
大明亡於黨爭不假,但還有一個根本原因,就是官府在賦役征收上毫無節度,導致無立錐之地的百姓失去了對朝廷的信任。
而明清鼎革之時,清代的統治者吸取了大明滅亡的教訓。
從入關後順治開始,改革田畝製度,廢除苛捐雜稅,一下就穩定了局勢。
然後康熙五十年,滋生人丁,永不加賦,更保證了百姓的最基本利益。他們可以不用因為人頭稅,而藏匿起來。可以種地,可以務工,可以經商。
到雍正實行攤丁入畝,讓國家從依賴士紳,直接轉型成了依賴自耕農。
“討好百姓!”朱允熥笑笑,手指敲打桌麵,“這話說的對,但說的不甚好,什麼討好百姓,是為百姓造福!”
說著,又笑道,“隻要百姓好,就算有罵名又有誰在乎呢?當今聖上,勤政愛民,可身上的罵名還少嗎?”
此話一出,雅室內無人再敢接話。
朱允熥又笑道,“你說這新政是討好底層百姓,你說百姓們,買賬嗎?”
“必然買賬!”景清正色道,“在下也是出身貧寒,自幼父母雙亡,住在外祖母家中,在鄉村長大,知道民間艱難!”
鐵鉉也開口說道 ,“景賢弟其實本不願出來做官的,是聽我說過皇太孫殿下的攤丁入畝之政後,才絕對隨我去ZJ !”
話音落下,李景隆再感詫異。
“他娘的,誰說老鐵不會拍馬屁的,這招馬屁了無痕,可是爐火純青啊!”想著,偷看朱允熥一眼,果然皇太孫的臉上,有得意之情,稍縱即逝。
“你再說說,為何百姓會買賬!”朱允熥吃著小菜,繼續問道。
“曆朝曆代,大亂之後大治,都是要與民休息,修養生息。我朝取蒙元代之,但蒙元荼毒仍在,百姓負擔太重,短期內難以達到大治之世!”景清開口道,“再者,在下說句大不敬的話。我朝用兵太多,赫赫兵鋒,皆是百姓供養,百姓難以真正的休養生息!”
“攤丁入畝官紳一體納糧,就是減輕百姓的負擔,但又能增加國家的收入。”
“統一田畝人口賦稅,皆輸於中央,地方不敢再巧立名目要錢,官紳也不可能隨意勾結,侵占田地人口!”
“在下看來,新政的好處有三點!”
說著,景清的臉上變得張揚起來,“一免貧富不均之歎,二免逃亡轉賠之苦,三免吏胥賄囑之弊!”
“好!”朱允熥大聲喝彩。
景清的話真是說進了他的心坎裡去,統一賦稅,就不怕百姓無立身之地,不怕關官紳勾結殘骸百姓。取消人頭稅,百姓就不用逃亡藏身,更不用怕有官府再巧立名目要錢要糧。
“此等新政若推行天下,天下百姓額手相慶!”景清繼續笑道,“不過,此新政非有大毅力,大智慧者不能行也!”
李景隆急忙開口,搶在鐵鉉前頭,“要麼說當今的東宮儲君皇太孫殿下,是五百年一出的聖君呢!”
“聽說昨日鐵兄進宮,對儲君殿下言可殺人否,殿下說可!”景清繼續道,“殿下強國富民之心,可見一斑!”
鐵鉉也開口道,“其實,在下去見皇太孫殿下之前,是景賢弟對我說,跟殿下討殺人的權力!”
朱允熥好奇,笑道,“為何一定要殺人?”
“世上焉有不殺人之新政?”景清咬牙道。
朱允熥想了想,正色道,“你就不怕,這話傳出去,彆人恨你!”
“那又何如?”景清大笑,“昔日商鞅變法,雖車裂而死,但終造大秦一統天下!今日為大明江山社稷,彆說是罵名,就算生食我景清之肉,又有何妨?”
“景清,國士也!”朱允熥正色舉杯,“孤,敬你這一杯!敬你這忠貞之士!”
“嗯?”景清勃然變色。
“還愣著乾什麼?”李景隆起身大聲道,“你眼前的就是當今東宮儲君,還不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