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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雨後,葉綠苔翠。
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麵,圈圈漣漪泛起,露出裡麵尾巴搖曳的錦鯉。
朱棣一身便裝站在花園的湖邊,拍拍手,回頭對著他身後,那些等著他開口的家眷親衛們,輕輕說道,“走吧!”
今日,是他啟程返回北平的日子。
沒有張揚,沒有喧囂,更沒有公卿出城相送。如他來京城時一般低調,簡單的車馬護軍,有些落寞寂寥。
一句走吧,王府中早就準備妥當的車架馬隊緩緩出發。
其實對於那些所謂的繁複禮節,如今朱棣已看得淡了。縱使滿朝文武全來相送又如何,這次來京城能囫圇回去已是意外之喜。
捫心自問,如今坐龍椅的那位,對他朱棣已是仁至義儘了。
人,得想得開。
朱棣背著手前行,朱高煦朱高燧哥倆笑嗬嗬的跟在後麵。這京城,他們哥倆是一天都不想呆了,現在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北平的家。
京城,曾是他們父親的家,卻從不是他們的家。
滿頭汗水的朱高熾跑來,“爹,您是騎馬還是坐車?”
朱棣想想,“坐車吧!”說著,看看兒子笑道,“咱爺倆坐一輛馬車,一路上說說話!”
“好嘞!”朱高熾笑道。
車架馬隊從王府的後門出發,穿過喧囂的街道,穿過繁華的市井。馬車中,朱棣拉開窗簾一角,舉目眺望,視線之中正好是巍峨宮城的角樓。
陽光下,那視線中紅色的牆,金色的瓦,是那麼的美!
“這一走,咱爺們不知道哪年哪月才能回來!”朱棣悵然道。
朱高熾也看看外邊,在馬車中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笑道,“此地再好,也不是咱們的家。兒子還是覺得,在北平痛快些!”
“就怕北平,人家也不會讓我們安穩呆一輩子!”
這話藏於朱棣的心中,沒有說出口。
車隊前行,大明門的高大城樓,就在眼前。
隊伍最前麵的騎士卻忽然勒住韁繩,因為大明門的城門下,數百錦衣衛無聲肅立。
“千歲!”蒙古人火裡火真隔著馬車,對朱棣說道,“前麵有人來送您!”
“誰呀?”朱棣詫異的撩開窗簾,放眼一看,卻是愣住了。
視線之中,兩人在錦衣衛的簇擁下,正朝這邊走來。
左邊的少年,長身玉立,穿著束腰的貼裡錦袍,臉上滿是少年人的意氣風發,正是老爺子的二十三子,唐王朱桱。
另一位,身形穩重,普通的武士常服腰佩長刀,乃是大將平安。
不等朱棣從馬車下來,兩人已到了近前。
“弟弟見過四哥!”
“臣參見燕王!”
“二十三弟,你怎麼來了?”朱棣從馬車中出來,大喜過望,直接拉住唐桱的手。
說著,仔細打量朱桱,竟然一時間有些動容,“我好幾年沒見你了,你倒是長高了兩頭,人也更結實了!”隨後,又看看對方,“嗯,沉穩了!”
“四哥,弟弟也好些年沒見著您!”唐王朱桱也看著朱棣,目光忽然落在朱棣的鬢角,“四哥,您那有白頭發了!”
“老了,比不得你們少年人!”朱棣大笑道。
他以前半點白發都沒有,這次來京城短短時日,發絲之中竟多了許多銀發。
“四哥,侄兒和平將軍,奉旨前來送您!”唐王朱桱開口道。
“皇上讓你們來的?”朱棣微感詫異。
那日從宮裡出來,他就病了。藩王進京該有的覲見儀式,賜宴等禮節全部全部擱置。本想著病好了再說,卻不想昨日宮中突然來人,傳了老爺子的話,他隻能倉促出京。
不想,皇上那邊,卻派人來送!
一時間,朱棣心中隱隱有些熱乎乎的。
“四哥,皇上口諭!”唐王朱桱後退一步,垂手道。
“臣朱棣,聆聽聖訓!”朱棣也垂手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