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在大元時為廣西提學,加上國朝三十年,近五十年的仕途,到頭來落個私其鄉的名聲!罪過呀!”
說到此處,把酒一飲而儘,隨即又滿上,“來,陪老夫喝杯酒吧!”
張信哪裡還有心思喝酒,愣愣的坐著,好似丟了魂一般,喃喃說道。
“明明是南人士子的卷子好些,明明就是!朝堂為了平衡,讓我等”
“現在才想起平衡二字,晚了!”劉三吾又道,“也是怪老夫,皇上讓重審的時候,老夫就應當猜到皇上的想法。可到底是老了,怕出錯,怕被人指責,卻一頭走進了死路,不知進退!”
“老夫不但害了自己,也連累了旁人!”
他說的沒錯,他們明白的,準確的說是醒悟的太晚了。若是早些,未必沒有挽回的機會。
“你不是說,若這次科考的成績被推翻,要有人當替罪羊嗎?”劉三吾又繼續說道,“誰都不願意當這個替罪羊,背黑鍋,結果人人都是羊,人人都要背鍋!”說著,頓了頓,“早知如此,我劉三吾來當著替罪羊,又有何不可?”
忽然,張信打了個寒顫,顫聲問道,“恩師此話何意?除了學生,還有其他?”
“本次主考的十七位閱卷官,你下牢獄。其餘人等,除了戴彝之外,發配廣西,雲南為縣府學官。老夫自己,發配西北,漢番雜居之地推廣漢學,不日啟程!”劉三吾看看對方,說道。
“人人都是替罪羊?”張信徹底失神。
“其實,老夫心裡最深處,早就想到了這個結果!”劉三吾歎息一聲,“第一次科舉放榜士子們鬨起來的時候,老夫就想到了,北人一個不中,自然要有人出來給天下一個交待!”
“朝廷的考題不可能錯,科舉之道不可能錯,皇上更不能錯,錯的就是我們。不管我們錯沒錯,都要有人站出來,承擔這個結果!”
“隻不過,當時還心存僥幸,覺得新君仁厚!哎!”
“恩師!恩師!”張信再次跪倒,聲淚俱下,“可知皇上要如何發落學生?”說著,拉著劉三吾的褲腳,“是充軍還是發配,有生之年還能否返回京師?”
劉三吾看看他,眼簾低垂,“科舉之事,如今的罪名都在你身上。串聯同僚以己身之好取卷,刻意黜落北人士子,教而不改,蠱惑考官,以陋卷呈閱聖上!”
“我”張信的身體,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
“太上皇的意思是!”劉三吾把對方再扶起來,重重的按在椅子中,“淩遲!”
“啊!”若不是劉三吾按著,張信馬上就要從椅子上滑落,他麵色慘白,呼吸急促,全身爛泥一樣。
“皇上仁厚,改為腰斬!”劉三吾用力的按著張信,“你我師徒一場,放心。老夫自會為你收屍,辦理身後事!”
“不”張信拚命的搖頭,“我罪不該此,罪不該死!”
說著,忽然瘋狂的扭動身體,“我要見皇上!我要見皇上!”
然後他好似找到了什麼希望,雙眼發亮,“偏袒南人不是我一個人的心思,大家都是這樣的心思。若都沒有這樣的心思,我怎麼說都是白費!”
“若他們心中不是瞧不起北人,也不會真的一個上榜的北人都沒有?我隻不過說出大家心裡想的,憑什麼現在所有罪都是我的?”
“我串聯他們?蠱惑他們?沒有!沒有!卷子也不是我自己一個人看的!”說著,他攥著劉三吾的雙手,大聲道,“再說,老師老師,卷子都是您看的,名次也是您定的,您也是心裡偏袒南人的。不然第一次的時候,為何您不說?”
“不是我一個人責任,為什麼現在要我全部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