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落得這副德行之後才這麼想!”老爺子冷笑半聲,帶著幾分嘲諷,“若如今你還是當朝國公,手握兵權。又還是皇帝的舅姥爺,大明第一外戚,你會想到這些嗎?”
藍玉頓時一愣,心中似乎瞬間什麼都懂了。
是了,他藍玉何許人也,以前的藍玉可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囂張跋扈爭功結夥,一旦大權在手,他藍玉
他懂了,他懂了為何皇帝救了他也包容他,卻始終沒有給他平反的苦心,這何嘗不是一種保護呢?
“咱當初要殺你,就是因為兩字兒,桀驁!”老爺子盯著他,“你以為是忌憚你?哼,你的一切都是老子給的,給你的那天老子就想好了將來怎麼收回來!”
說著,又看看藍玉,微抬起下巴,“莊稼活還會乾嗎?”
“應該是沒忘!”藍玉低聲道。
“去,澆糞去!”老爺子的下巴衝著坡田努努,“幫咱乾活!”說到此處,又笑道,“病都是閒出來的,多乾點活,你嵐翛兒興許能多活些天,走在咱的後頭!”
藍玉聞言沒有說話,擼起袖子走到那些農人之中。
從遠處看,坡田上景色怡人,可走近了之後才知什麼是有苦說不出。蚊蟲飛蠅嗡嗡的亂飛,趕都趕不走。木桶之中的糞肥,發出令人作嘔的臭味。
老爺子看看藍玉,再次回頭,目光落在了忐忑不安的席應真身上。
“你上次罵了咱!”老爺子低聲道。
“沒”席應真眼神躲閃,“上次是給您治病”
“哦?”老爺子用手杖懟了一下席應真的肩膀,“真的?真的?你不挺牛嗎,你怎麼不說話了?”
說一下,懟一下。兩下之後,席應真已經後退幾步。
“過來!”老爺子勾勾手,“夠不著了!”
席應真低著頭,向前挪動幾步。
老爺子的手杖再次懟在他的肩膀上,“你不是話挺多嗎?沒詞了?”說著,再一懟,“誰呀,啞巴了?”
老爺子一懟,席應真一趔趄,一懟一趔趄。
“不是咱大孫護著你,你個雜毛老道神神叨叨的神棍能活到今天?”老爺子繼續罵道,“他娘的,你以為是誰?”
罵著,倒轉手杖,砰的一下敲在席應真的肩膀上。
後者隻感覺半邊身子發麻,差點栽倒。
“老子一隻手就能掐死你!”老爺子繼續罵道,“剛才咱跟藍玉說話,你小眼睛撒莫啥呢?給自己找坑?”
席應真被連打帶罵,心頭火起,可隻有火氣卻沒有勇氣。
單獨和老爺子站在一處,他突然間才明白,眼前這人是誰。
除卻皇帝的外衣,眼前這個人是屍山血海中爬出來的惡魔,是閻王都不敢收的劊子手,是曾說過要殺進江南百萬兵的屠夫。
是布衣起兵縱橫天下的一代人傑,更是五百年來一世出,獨一無二的驕雄!
此刻他不但真的明白眼前的人是誰,更明白了為何那麼多功臣將相,在冤死之前都沒有勇氣反抗眼前這人。
“過來!”老爺子又是一聲大喝。
席應真上前,低著頭站在老爺子兩步之外。
“哼!”老爺子哼了一聲,伸出手。
席應真不解的抬頭。
“把脈!”老爺子低聲道,“看看咱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