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說的這些他焉能不知,在地方為官是封疆大吏,即便錯了也有回轉的餘地。可在京師為官,稍微有些差池就是眾夫所指。
“什麼金玉良言?不過是我心裡話!”楊靖笑道,“你為官清廉,這些年半點非議都沒有。京中都在傳,吏部要來侯鐵麵。日後吏部一個鐵頭一個鐵麵,天下做官的怕是沒甚好日子過!”
侯庸苦笑,“我隻是恪守臣節,遵聖人之道,又不是刁鑽之人!”
“我還真願意你做那刁鑽之人!”楊靖又道,“你這負責考核的右侍郎隻要稍微露出點顧及人情的模樣,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找你的門路。”
侯庸聽了這話,忽然想起剛才老母的嘮叨,忍不住重重歎息。
“怎麼總是長籲短歎的?”楊靖奇道,“可是有什麼過不去的事?”
兩人是至交好友,侯庸也不瞞著對方,直接把下午從宮裡回來之後,老母對他說的那些話轉述一遍。
楊靖聽了之後笑道,“人不可忘本,提攜親族本就是應有之意,莫說你了,我在京中這些年,年年家中來信,老父都要為這事數落我幾遍。”說著,搖頭道,“幫吧,真怕他們狐假虎威。不幫吧,其實有時候自己心裡也過不去!”
他這話倒也真是有感而發,其實曆史上,楊靖在洪武三十年就是因為幫著同鄉更改了訴狀這樣的事,結果被老爺子毒酒賜死,死時才三十八歲。
“我和仲寧兄還不同,我家可是大族啊,家中親眷百十人。”侯庸歎道,“還有那些已經出了五服的,更是數不勝數!按理說,斷沒有說族中不好的道理。可自家人知自家事,我的族人多是農人,幫了一個就要去全幫,不然就落罵名。”
楊靖想想,笑道,“你也無須擔心,其實我這倒是有個辦法?”
說著,頓了頓,“你也說了你家是大族,你何不在家鄉辦學啊?”
“恩?”侯庸一時不解。
“你看,你族人多以務農為生,好不容易出了你這麼一個大官自然要仰仗你。你興辦族學,讓族中子弟讀書,就等於給他們一條出路!”楊靖又道,“你這當朝的侍郎辦學,地方上不表示表示?自然要全力配合,到時候你裡子麵子都有了,族裡也麵上有光。”
“辦學讓族中子弟都上學,就一碗水端平,不存在不幫誰的問題。更不存在,你不提攜親族的問題。就算是有些眼皮子淺的,非要求到你,你就那族學說事就是了!”
侯庸想了半晌,歎氣道,“這倒是個辦法,可辦學一事的開支?”說著,頓頓,“今日聖上賞我那些綢緞倒是可以支撐幾年,嗬嗬,我也做了一回過路的財神!”
“車到山前必有路!”楊靖笑道,“此時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走,隨我出去!”
“去哪?”侯庸疑惑道。
“你還好意思問,我來你家拜訪,酒菜不準備也就算了,茶水你也不上,我乾坐了半天!”楊靖笑道,“自然是跟我出去吃飯飲酒啊!”
“啊呀,是我疏忽了。出去就不必,我就這樣婆娘整治飯菜,隻是你也知道,我素來吃的不好,就怕你吃不慣!”侯庸笑道。
“走吧走吧,外邊去吃,我已在太白樓定了宴席!”楊靖笑道,“那的廚子是淮安人,一手淮揚菜名滿京城!今日,我給你接風!”
“不不不!”侯庸連忙擺手,“太破費了!”
“快走吧!”楊靖笑著拉他,“你若不去,明日京中你的外號又要加上一個!”說著,笑道,“侯鐵麵,侯老摳!哈哈!”說著,又笑罵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山西老摳兒!!”
“此言差異,山西是勤儉可不是摳!唐代杜佑曰,山西土瘠,其人勤儉。柳宗元也說過,其人儉嗇,有溫良恭克讓之德。民性質而樸素,財用節儉而不侈,俗尚儉嗇,人性樸實。”侯庸被楊靖推著,大聲道,“你我乃國家大臣,不可輕易戲言一地之民,要言行謹慎!若存了這等心思,將來難免處事不公。大明地不分南北,何以百姓贈以戲名?”
“好好好我錯啦!”楊靖笑道,“我錯啦還不行嗎,走走走,怕是一會菜都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