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錢成了慣例,地方上許多修治的事也就有了慣例。比如這次,留下個尾巴。那下任的地方官,就有了合理的名目要朝廷撥款!”
說著,他看看朱允熥的臉色,大著膽子說道,“年年要,年年治,一旦成了慣例,朝廷耗費民脂民膏”
這些貓膩,朱允熥焉能不知道。
他之所以當這些人的麵說出來,就是想讓這些大臣們把其的貓膩戳破。
想當年,他家門前一條路。從他上小學就開始修,一直到他到了結婚的年齡還沒修好。而且奇怪得很,春天不修夏天不修,一到秋天就開挖,然後趕在冬天之前停工。
經過一個冬天,第二年路爛化成了水泥地,然後再接著修。
挖掘機整天噠噠噠,跟他媽日本鬼子的機關槍似的。
還有路兩邊的綠化帶,本來種了果樹。每年開花的時候,老百姓攜家帶口的拍照遊玩。後來偏偏說有人摘了果子吃毒,直接砍了。砍了之後鋪上紅磚,第二年挖開撲青磚,第三年變花壇,第四年再變成紅磚。
朱允熥笑笑,“照你這麼說,河南布政和河道衙門的這道折子,居心不良咯?”
“臣”侯庸想想,“臣不敢武斷,但起碼他們並非一心為了治水,而是也有私心!”說著,繼續大聲道,“之所以黃河連年水患,並非是河治不好!”
他頓了頓,“臣打個比方,就好比一個人總是竄稀,是因為他吃的東西壞了嗎?應是他本就腸胃不好吧?”
這個粗俗的比喻,直接讓朱允熥和眾臣都大笑起來。
“咦,你惡心人!這喝湯吃汆丸子呢?”淩漢笑罵。
“黃河的水患,在於河南樹太少!”侯庸繼續道,““嵩、少之間,平麓上至絕頂,樵伐無遺。百年老樹,隻有古寺有,外邊的樹都是這些年新種的!”
朱允熥聽得頻頻點頭,侯庸這話是說到了根子上。洪水,也是生態環境的表現,而生態環境是一個鏈條的輪回。沒有樹,就保護不住水土。
史籍記載上古時期河南的森林覆蓋率占據成以上,南北朝時變成兩三成,唐代變成兩成以下,等到了宋代更是一成半都不到。
而且更因為宋代西北連年的戰爭,使得黃河上遊的森林砍伐殆儘,所以加劇了黃河下遊的洪水泛濫。再加上趙宋的疆域實在太小,為了提高生產,光是在黃河下遊圍田就高達兩千兩百萬頃。
把水抽乾本來的河道變成田地,那就好比給高速路發生車禍,不堵才怪。
“臣在河南時,嚴令各地禁止亂砍亂伐,禁止刀耕火種!”侯庸又道,“皇上,不是臣大言不慚。若真想治河,不是河南一個行省的事,非要上遊下遊一齊努力不可!”
“好!”朱允熥不假思索道,“就依你們所言,不能頭疼治頭腳疼醫腳,要找出黃河的病根所在。”說著,頓了頓,“這事朕交給工部,侯愛卿!”
“臣在!”
“你能者多勞,除了吏部之外,工部右侍郎的缺你也先擔著吧!”
“臣遵旨!”
這時,王恥在門外說道,“萬歲爺,曹國公來了!”
“進來吧!”
隨後,朱允熥笑笑,看看手裡的奏折隨手放在一邊,“這新任的河南布政還有河道衙門也太不會辦事了!”
這句話,恰好讓剛進來的李景隆聽個滿耳。
心裡咯噔一下,暗道,“河南河道衙門?好像,走了我的門路,他怎麼得罪萬歲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