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狗日的就是欺負老實人行,遇著咱這樣的你就慫了,說啥天意說啥天降大任於斯人也,日你娘的,好話都讓你說了壞事都讓你做儘了。”
說到此處,老爺子對著鏡子又是微微一笑,轉頭看看跪著的樸不成,柔聲道,“起來,地上涼!”
隨後繼續轉頭看向鏡子,“咱那些裝老的衣裳都可還好著?”
樸不成忍著眼角滾燙還有難以控製的情緒,“老爺子,奴婢這些年一直按照您老的吩咐看管,妥當著哩!”
老爺子點頭,“妥當就好,不能大意。咱的裝老衣裳若是有岔子,沒地方尋去。褂子褲子鞋襪,都是咱妹子活著的時候,一針一線給咱揍出來地。咱活著的時候舍不得穿,死了要尋她就要穿好。”
“都隔了這麼多年,萬一咱沒穿她揍的衣裳,怕她認不出來咱。”
說著,他似乎激動起來,“你說,咱妹子不會不認得咱吧?”
“老爺子!”樸不成心中又怕又急,“今兒是您大喜的日子,您千萬”
“啥大喜!就他娘一個生日。其實咱不想過,因為生日這狗日的,過一次少一次。”老爺子苦笑兩聲,擺擺手,“你去一邊去,咱想自己待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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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殿中,隻剩下老爺子一人。
地麵的金磚上,倒影出他長長的影子。
身邊沒人了,端著的肩膀放下,挺著的腰杆也鬆開,胳膊架在了桌麵上。
他就這麼的,癡癡的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生日?”
隨著這兩個字,許多模糊的影子在他腦海深處不斷的湧現出來。那些模糊的影子,在以前是無比真切的音容笑貌,可現在無論他們努力,卻都是模糊的樣子,隻有依稀記得的輪廓。
“嗯!”
老爺子低吼一聲,用拳頭狠狠砸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腦中的畫麵驟然活了起來。
就好像,眼前驟然出現一幅畫麵。
一幅,鮮活又陌生既心酸又溫暖的畫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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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什麼都沒有的房子中,一個婦人坐在門檻上,借著外麵的月光,手中的針線在一件皺巴巴的褂子上來回穿梭。
屋裡的炕上,光著膀子的少年不好意思的蜷縮在被子裡,他完全無視身邊有人發出的,響亮的鼾聲,眼睛亮亮的看著門檻上的婦人。
婦人也看到他的眼神,模糊僅是輪廓的臉泛出真切慈愛的笑容。
“重八啊,明兒是你生日了,娘給你揍新衣裳穿啊!”說著,把針在頭發上蹭蹭,笑道,“鍋裡呀給你煮了個雞子兒呢,過生日吃雞子兒,老天保佑俺大兒。”
“娘!”鏡子前的老爺子,激動的喊了一聲,眼淚奪眶而出。
與此同時,腦中的景象裡,炕上的少年也甜甜的美美的喊了一聲,“娘!”
然後少年的手指伸進嘴裡,狠狠的咬了幾下,有些不舍又堅決的抬頭,“娘,雞子兒白煮了唄?”說著,他低下頭,“留著能換鹽呢!”
“不留!”婦人依舊笑嗬嗬的做著衣裳,“男娃兒過生日吃雞子兒是老輩兒傳下來的規矩,可不能忘,再窮也得給你預備。”說著,手上一頓,低下頭,“怨你爹娘沒能耐,一年也給你吃不上一頓葷腥,過個生日給個雞子就打發了!”
“等以後俺長大咧,能乾活掙錢哩,你過生日俺煮十個雞子兒給您吃!”炕上的少年對著母親,說著自己發自內心的許諾,“俺要是發財了,找好幾個丫鬟伺候您,就跟劉財主他家一樣。”
“咦,您整天啥也不用乾,就可著莊子溜達,一會後山一會前院兒。兒子給你買漂亮衣裳,帶花的那種”
炕上少年那敏感的內心,洞察到母親內心的酸楚。故意張揚的,說出自己的豪言壯誌,想要博取母親一笑。
“那可感情好!”婦人笑道,“俺等著那一天,等著俺大兒出息孝敬俺的那天咧!”章節錯誤,點此報送(免注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