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小看這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藍玉繼續說道,“這可不是跟當兵的一口鍋裡吃飯那麼簡單,你得把他們當人,當兄弟,當家人,讓他們從心裡服氣,願意跟著你。哪怕死,也跟著你。”
說到此處,藍玉歎口氣,“其實當年,徐達也好我姐夫也好,都是這個路數。彆拿自己當什麼大將軍大帥,就拿自己當一個武夫。”
“做到同甘苦,才能做到賞罰分明,才能軍令暢通。”
“老漢我說句不好聽的,本朝任何一個地方的軍隊,這些開國老臣們任何一個人去都能帶。可換成你們父子,嘿嘿,恐怕是陽奉陰違不出力喲!”
朱高煦若有所思,他知道所謂的名將,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打了幾場勝仗就能稱得上名將的。
軍士的愛戴,更不是空口白話就能贏得的。
他緩緩拿起碗來,給自己盛得滿滿的,大口的吃了起來。
“我再告訴你,從現在開始咱們一路都吃這個。”藍玉笑著,給朱高煦倒了一碗茶,繼續說道,“知道為啥嗎?”
隨後不等對方答話,又接著說道,“讓你那嬌生慣養的胃,早點適應這些大戶人家狗都不吃的東西。”
“哈哈!”朱高煦一笑,“您說的對,我養的獵狗,還真不吃這玩意!”
藍玉卻沒笑,而是盯著朱高煦的眼睛,“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你吃的,和當兵的吃的一樣,你就知道當兵的什麼時候餓。所以你就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接著打下去,什麼時候要讓兄弟們喘口氣兒!”
朱高煦手中的碗一頓,然後看看周圍荒涼的夜景,所有所思道,“您一路上都要露營,為的也是讓我早點熟悉?”
“你比你爹聰明!”藍玉大笑道,“你想咱們一路上若是舒舒服服的到了雲南,乍一風餐露宿的你能適應得了嗎?”
“就算你能適應,跟著你的親兵呢?”
“下邊的兄弟看不著你,可是能看著你手底下的人。他們若是發現你帶來的一群大爺,你說他們怎麼想?”
“從現在開始,你心裡那根弦要緊繃起來。到了地方,上馬就能戰,戰了就能勝,才能樹立聲威。”
“另外,咱們一路走,一路安營紮寨讓手下兄弟們警戒放哨,這就是戰前的曆練。”
“行軍打仗,為何行軍在前頭打仗在後頭?”
“上陣交兵廝殺,快則多半個時辰,慢則一天半天兒見分曉。當兵的是人,幾十斤的甲套在身上,沒那麼多力氣。”
“戲文裡一打打多少天,那是扯淡呢!”
“打仗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行軍,大軍走走停停,不但要走還要防備敵人的斥候和突襲,你說難不難。”
“幾百裡的路,要走多少天誰都算不出來。士卒們白天趕路,晚上紮營,你說他們心裡膩歪不膩歪?”
“可你帶兵的人,不能怕囉嗦也不能怕麻煩。營裡頭一走,你搭眼兒就要能看出來,哪有毛病!”
說著,藍玉的語氣溫和一些,“你以前跟著你爹,這些瑣事都有你爹手下那些老行伍們處置,到了地方你是倒頭就睡。”
“可日後,你若是領兵在外獨擋一麵,這些事就要你親力親為。”
朱高煦吃乾淨碗裡的吃食,拱手道,“多謝藍帥教誨!”
藍玉說的是絮叨,可字字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字字句句都是一輩子打仗,總結出來的經驗。
學好了可以為帥,學不到位就隻能做將。
“小子學吧!”藍玉傲然一笑,“學到手裡都是活兒,哈哈!”
朱高煦也跟著笑了幾聲,然後伸手烤火,猶豫片刻道,“藍帥,有個事兒,一直想問問您,我憋了一路了!”
“說!”藍玉伸伸腿。
“那個您的坐騎,為何叫胭脂呀?”朱高煦小聲道。
“就這?”藍玉轉頭,盯著朱高煦。
忽然之間,朱高煦就感覺好似被老虎盯著一樣,渾身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