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頻頻點頭,但臉上滿是糾結之色。
“見過當槍的,沒見過你這麼當槍的,皇上都沒用勁兒,你就自己往前懟。一下下,還都他媽往要害上懟!”
李景隆心中罵道,“以後離暴昭遠點,這小子哪天他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暴愛卿說的是呀!”朱允熥開口,然後看看李景隆,“五叔的事兒,涉及到盛恒達錢莊,盛恒達的事你也知曉。所以呢,你也跟著參謀參謀!”
“我不想跟著參謀,我躲還來不及呢,怎麼一轉眼給我拽進來了?”
李景隆心中叫苦,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嘴巴,“早知道有這麼一出,我巴巴的進宮來乾什麼?回家先歇歇再來不行嗎?這不撞槍尖上了?”
心中想著,餘光瞥見站在門口的王八恥心中暗恨,“你這老狗嘴真嚴,一路上愣是沒說皇上身邊有人!”
可事已至此,容不得他推辭,隻能硬著頭皮說道,“是!”
“朕知道,你一向是有些喜歡避重就輕的人,說不聽的就是趨避厲害!”朱允熥依舊看著李景隆,“五叔是你送往鳳陽的,他是皇家宗王大明的親藩,處置他光靠文臣們不夠。你是皇家親戚,皇明祖訓榜上有名的尊貴人家。”
“你的身份在這,讓你參謀進來,一能表示朝廷的公允公正。二呢,也有說服力,明白嗎?”
李景隆馬上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惶恐道,“皇上一片苦心,微臣安敢藏有私心!”
“那最好!”朱允熥點頭。
“太他媽可怕了!”李景隆後背冒出冷汗,“皇上好似換了個人,現在說話句句都戳人心窩子!”
此時隻見朱允熥拿起禦案上的文書抖了抖,“樁樁件件皆是不法行徑,觸目驚心駭人聽聞!”說著,冷笑道,“張紞,你來說說!”
“是!”張紞緩緩開口,“原以為周藩挪用軍餉授予盛恒達放貸,是放給商人,後來臣等詳細審閱問卷賬冊,發現許多錢是直接放給了中農之家。”
“嗯?”李景隆心中又是一驚,“扯上老百姓了?”
張紞繼續說道,“其中有十八萬兩,通過官府在春耕之前放給百姓,用以百姓購買農具牲畜。放款的文書上,並未寫用田地抵押,而是些的用之以糧。但事實上卻是要真金白銀,有些百姓到期之後無法償還,或是湊不出銀錢,變直接奪取其地,以至於百姓流離失所!”
“目前為主,臣等粗略查看,涉及有三府八縣,經手官員四十二名,吏員不計其數!”
“他娘的,驚天大案!”李景隆驚得差點咬斷自己的舌頭。
大明開國以來為了安撫百姓,授予無主田地許其修建房屋開墾荒田。因為鐵是國家專營,所以官府要提供農具還有牛馬等牲畜。
而在一些人口稠密的發達地區,百姓們要跟官府購買鐵器和牲畜,官府需以低價,不得從中牟利。但也有百姓拿不出錢來,朝廷允許暫時賒欠。
這都是德政,可是那些黑心商人和官員們的運籌之下,居然變成了借貸!
要知道,百姓們一年到頭辛苦勞作,即便是中等農戶之家,也見不到幾個錢。民間大多是以物易物,百姓為了還貸隻能低價賣糧。
這還要說是好年景,若趕上不好的年景,百姓們賣什麼?
無糧可賣的百姓,隻能任人把土地奪去。
這些事李景隆都懂,他悄悄看了下朱允熥的側臉。
皇帝端坐在窗口,麵無表情。
“除了放貸,還有低收高賣!”張紞沉聲繼續道,“涉及到的府縣之中,行壟斷之事。糧食隻能由他們收,他們定價。低價從百姓手裡收來,然後高價賣給官倉,百姓辛勞耕作所獲不足一二成,朝廷又白白多掏了許多銀錢,讓人額外獲利!”
“盛恒達有周藩做主,曾在洛陽官倉,一輛裝糧的馬車過稱三遍。且所賣的糧豆之中,多摻雜砂石泥土充數。”
張紞說著,停頓片刻,“此等禽獸劣行,臣翻遍史書,未曾常聞!”
暴昭咬牙切齒,“豈是一個殺字能解心頭之恨乎?”
這時,王八恥悄悄走到朱允熥麵前,“萬歲爺,錦衣衛”
“進!”朱允熥淡淡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