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一聲,手中的長針落在地上。
半大小子驚恐的咧嘴哭嚎,“大舅,我不敢”
啪,六爺直接就是一個耳光,怒道,“沒出息的東西,這是你以後的飯碗。撿起來,照我教你的做。”說著,看著懦弱的外甥,恨鐵不成鋼的罵道,“我能管你一輩子?我死了你怎麼辦?過來,朝這個穴位紮!”
“對準,用巧勁兒對,慢慢紮,轉圈紮進去”
門外,冷眼旁觀的何廣義,心中再次念出一個詞,舅舅。
“常家再怎麼說也是萬歲爺的舅舅!有些事常家可以做,外人卻不應該說!”
他心中暗道一句,目光收回。
囚室內,隨著那半大小子下針的頻率,周王奶兄的掙紮越發無力。到時候,錦衣衛鬆開手,他也隻是趴在那,一下下的抽搐。
何廣義後退幾步,剛要走,突然又聽到旁邊那關著瘋了的小夥計的囚室之中,傳來聲音。
聲音不像剛才那麼歇斯底裡,而是有些若有若無。仔細聽聽,好似是一首歌兒。
何廣義打開鐵門的窗戶,看了進去。
一個目光渾濁臉上帶著癡笑的年輕人,不住敲打著自己的腦袋,輕輕嗬唱。
“我的小媳婦對我要求高,他要金錠子大金條。我一個窮爺們哪來金票,隻好出去掏腰包。”
“腰包沒掏到,被人捉住了,進了衙門裡坐監牢。我在裡麵哭,她在外邊笑,我知道這一切都完了!”
“你笑個屁你笑個屁,老子都是為了你。既然你無情我也無義,出去以後休了你!”
“嗬!”何廣義一笑,然後笑聲逐漸變得歡暢起來,竟然笑得前仰後合。
“哈哈哈!”何廣義大笑幾聲,對身後勾勾手。
百戶金百萬上前,“請都堂吩咐!”
“他!”何廣義指了下鐵門,“找個郎中給看看,然後給幾塊銀元,放他回家!”
“給他找郎中,您是真心善!”金百萬笑道。
何廣義的笑容頓時無影無蹤,拍拍對方的肩膀,“我是怕以後生不出兒子!”
他話音落下沒多久,六爺帶著滿臉淚痕渾身都在哆嗦的外甥從裡麵出來。
“都堂,完事了!”六爺鞠躬笑道。
“把握?”何廣義問了一句。
“您放心,不是小老兒誇口,不管是哪的仵作都查不出他的死因!”六爺笑道,“誰來查,也都是他自己把自己嚇死的,就是俗話說的心力衰竭!”
“好!”何廣義點頭朝外走,“給六爺拿兩條小黃魚!”
“謝都堂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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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麵片,靜靜的擺在桌子上。
隨著時間沙漏的流逝,麵片已涼透。湯汁的油花變得粘稠,荷包蛋上沾著的兩片蔥花卻依舊翠綠。
李景隆膝蓋疼,他已跪了很久。可是皇帝沒發話,他不敢起來。
他隻能偷偷的抬頭,看看皇帝的臉色。
然後,他卻什麼都沒看出來。
可越是這樣,他越是屏聲靜氣不敢發出任何聲響。因為他是出過海的人,他知道海上的風暴來臨前,越是寧靜那來臨的風暴越是駭人。
朱允熥麵上沒有表情,可心裡卻很是憤怒。
常家的事忽然讓他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更有一種被戲耍的感覺。
他可以在心裡騙自己,一切不過是他那個不爭氣的表兄弟為了錢糊弄家裡人,才造成今日牽扯到藩王的案件中。
但他心裡很清楚,其實根源就在於常森的兒子,是他的表兄弟,常家是他的母族。因為他這個皇帝,他們的手中也有著莫大的權利。
再想的更遠些,自己的舅舅家裡都有這樣的爛事,那其他人家呢?跪在自己麵前的李景隆呢?這還是查到的,沒查到的呢?
他忽然有些心累,當皇太孫的時候沒這麼累,怎麼做了皇帝這麼累?
其實他知道為什麼真累,因為他現在是皇帝了,他的心變了,很多人的心也飄了。
“起來,站那說!”朱允熥淡淡的開口。
“臣不敢!”李景隆回道。
朱允熥終於扭頭,看看李景隆,“朕讓你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