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不耐煩的擺手道,“一邊去,身上一股熱氣!看你就煩!”
“皇爺爺,孫兒在來的路上聽人講了個故事。您也知道,孫兒是生在福窩子裡的人,民間的許多事都不知道,這故事更是無從辨認真假。所以呀,孫兒請您老給說說!”
老爺子微微睜眼,“你小子沒憋好屁!”
朱允熥一笑,又給了樸不成個一個眼神,後者馬上起身,站在亭子外。
“孫兒聽說,有一戶人家養了一條狗。那條狗幫他們看家護院,任勞任怨十來年。平日不給飯吃,那狗就自己去找是食去。逢年過節給兩口生菜,狗尾巴搖得跟風車似的!”
“十來年中,這狗無論怎麼打,它都不跑。無論它跑出去多遠,也都準點回家。可有一天,家裡人忽然這狗呀,不在家裡呆了!”
“他就順著山坡的小道,夾著尾巴朝山後跑!它老了,跑不動了。這家人呢怕他跑出去死外邊,連續幾次把他抓了回來。可不管怎麼關它,哪怕給它好吃好喝的,哪怕給它肉,它一樣要跑!”
朱允熥喝口水繼續說道,“這家人就奇怪了,說這狗都老了,總往出跑什麼呢?結果您猜怎麼著?”
“嗯!趕緊,油皮接著放!”老爺子哼了一聲。
“結果這家人旁邊住的老鄰居說,狗就是這樣,它能動的時候,自然在家裡任勞任怨。它若是也知道老了,知道大限已到了,就找個沒人的地方鳥悄的死,不讓主人看見!”
“這家人就納悶呀!為什麼呀?它死在家裡也是死呀?”
“那老鄰居又說,其實狗呀,尤其是土狗呀,有靈性。它忠是忠,可它也知道誰對他好對他不好。大多數人家,自己養的狗是絕對不吃的,下不去手啊!可有些人家,看著自己家的老狗要不行了,不是自己家吃了,就是賣給飯館子了!”
“這狗呀都看在眼裡呢,所以它知道自己快不行的,就偷偷摸摸的找個沒人的地方,往那一鑽等死!”
“那老鄰居還說呀,其實狗這麼乾,不是怕主人吃他或者賣他。而是心裡還是忠於主人。吃自己家的狗,賣自己家的狗總歸是不好聽的事”
“過來!”老爺子忽然勾勾手指。
“您說”
啪!一個嘴巴,打在朱允熥左臉上,不輕不重。
“您消消氣!”朱允熥笑嗬嗬的,把右臉也湊過去。
“滾!”老爺子罵道。
朱允熥揉揉臉,依舊是笑嘻嘻的,“皇爺爺,您說這故事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咱這輩子沒養過狗,吃倒是過不少!”老爺子悶聲道,“都是畜生,還他娘的有靈氣兒?它咋不成仙呢?不過狗肉是挺香的!”
朱允熥知道,這事過去了!
或許拿毛驤比作狗有些不恰當,但從帝王的觀點來看,也確實如此。
尤其是老爺子這樣的帝王,天下是他一人的,任何人對他來說都是工具。隻有用得著用不著,想用不想用的問題,也沒有誰是不可取代的,不能放棄的。
說起來是有些殘酷,但凡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連這點狠心都沒有,乾脆在家抱孩子過日子算了。
慈不掌兵義不掌財!
況且在老爺子的心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旁人算不得人。
讓樸不成去料理毛驤,未必是他心裡真的就是那麼想的,而是多年的習慣使然,一種下意識的舉動。
“晚上,我陪您喝兩盅?”朱允熥又笑道,“有好菜,蒸羊血!”
老爺子又瞥了朱允熥一眼,“咱不喝黃酒,要喝燒酒!”
“成,您是天,您說什麼就是什麼!”朱允熥笑著起身。
隨後,老爺子也坐起來。
不經意的回頭,隻見亭子外邊,兩頭扣成一頭的樸不成正站在落日的餘暉中。
他看著就像是一條老了的,沒有力氣的狗,在懶懶的曬太陽。
“滾過來!”老爺子罵道,“沒看著咱要穿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