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朱高熾邁出的腳僵硬住,然後訕笑著原路返回。
朱橚倒是平靜,苦笑道,“確實沒有,一日兩餐粗茶淡飯。曾有半月,未見一點葷腥!”說著,頓了頓,再次組織語言,“不過,罪人從未覺得是人故意克扣”
“你就是犯了天大的死罪,隻要朕沒下令,你就還是朕的叔叔,是皇爺爺的兒子,誰敢克扣你?”朱允熥冷笑,“那樣的飲食,那樣的起居,就是朕讓人安排的!”
說著,陡然回身,看著朱橚的眼睛。
後者臉上一驚,趕緊低頭。
“朕聽聞,當年各叔王從十三歲開始,每年都要徒步從京師趕往鳳陽。一路上隻能吃帶的乾糧,穿粗製的草鞋。不但要風餐露宿,還要沿途尋訪百姓,問詢當年皇爺爺創業的舊故事,感知他老人家的艱難,明白我大明江山的得來不易!”
說著,朱允熥頓了頓,“朕把你圈禁在鳳陽的用意也是如此,憶苦思甜。你口中的粗茶淡飯,是皇爺爺當年求之不得的美味佳肴。你口中的寒酸起居,卻是我朱家人往上八代人都未曾有過的廣廈安居。”
朱橚哽咽道,“罪人罪孽深重,而皇上卻一片苦心”
“錯!”朱允熥又道,“朕對你沒有苦心!”說著,冷笑下,又開口道,”若是父親在世,可能對你這位五弟多多包容。但父親若在,那些醃臢事,爾敢嗎?”
邊上,朱高熾心裡咯噔一下,隨後把下巴埋進了脖子裡,低頭默不作聲。
而朱橚的身子也是顫顫,“罪人辜負了父皇,皇上,也愧對大哥,無言”
“圈禁你,讓你寒食霜居,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點,不知道你體會沒有?”朱允熥不客氣的打斷他,然後看著朱橚的眼睛,“即便你是皇叔,即便你是皇子親王,即便你是朕的叔父!”
“但朕,是皇爺爺選定的接班人,是天下臣民朝拜,是儒家禮法所遵,是百官心悅誠服,是遵循禮製繼承皇位的大明皇帝!”
“朕可以給你一切,但朕也能剝奪你的一切。甚至,你的性命!”
“呸!我他娘的是皇上,我說的比你還好!”朱高熾心中暗道。
而朱橚則是五體投地,“罪人自伏法以來,日思夜想都是愧疚之情惶恐之心,未嘗對皇上有半點不”
朱允熥再次開口打斷,“知道這次叫你回京作甚?”
朱橚茫然抬頭,眼神迷茫。
他一副惶恐至極什麼都不懂的模樣,可殊不知朱允熥最煩的就是這種表情。
你一個大明朝的皇子親王,即便是被圈禁了,可你也不是一般人,用得著做出這幅可憐巴巴的模樣,給誰看?
“叫你來京師,是朕,是皇爺爺想再給你一個機會。把你放在皇爺爺身邊,繼續好好教導!”朱允熥坐下,平靜的說道,“五叔,你要明白,這樣的機會不是很多!”
“罪人明白!”朱橚叩首,“罪人叩謝天恩!”
“要謝去謝皇爺爺!”朱允熥又道,“不過,有句話朕要說在前頭。五叔,你也是聰明人,該怎麼和皇爺爺說話,你心裡清楚吧!”
朱橚哽咽點頭,“罪人明白!”
他自然明白,無非是彆說在鳳陽受苦了受罪了,彆給自己找借口,彆想著讓老爺子在幫他說話,就是老老實實的陪著老爺子。
“明白就好,就怕你不明白!”朱允熥淡淡一笑。
忽然,朱橚抬頭,手伸出懷中。
緊接著,鄧平一個箭步站在朱允熥麵前,喝道,“五爺,且慢!”
“五叔!”朱高熾也嚇了一跳。
但,朱允熥卻平靜的推開鄧平,看著朱橚。
後者惶恐道,“罪人在鳳陽聽說了淮北水災,百姓嗷嗷待哺。皇上您也知道,罪人雖生平罪孽深重,但是於救災本草,雜糧野菜等頗有心得。這是罪人不才,寫的條陳還有救災應對之策,請皇上過目!”
朱允熥點點頭,示意鄧平接了。
然後站起身,看了朱高熾一眼,“朕就不做惡客,不打擾你們叔侄團聚了!”
“團聚不團聚的你心裡沒個逼數嗎?我願意跟他團聚啊?”朱高熾心裡大罵,但嘴上卻恭敬的說道,“臣恭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