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馬蹄聲傳來。
郭英對警惕的老仆擺擺手,眯著眼回望,然後無聲的笑了。
來的是鄭國公常升,倉促之間連衣襟都沒係緊。
“晚輩昨晚就睡在城門樓子上,剛起來就聽說您出城了!”常升喘著粗氣,在馬上俯身道,“您這是?”說著,眼神落在馬車車廂後綁著的行李上,訝然道,“這也太倉促了!”
“早走晚走都是走!”郭英笑道,“不如趁早,趕個好天兒!”
“那您也不能就這麼點東西呀!”常升皺眉,“也不能沒人護送”
郭英擺擺手,“老漢我死人堆裡活下來的人,用誰護送?”說著,指了下行李,“老家啥都有,帶那些勞什子累贅,再說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
常升忽然低聲問道,“萬歲爺知道您要走!”
“廢話,他不點頭我他媽敢走嗎?”郭英笑罵,“行了,回去吧!你管著九城京營呢,職責事關重大,彆在外耽擱太久!”
“那也不行!”常升執拗的說道,“您是長輩,晚輩怎麼也要親自送你一程!”說著,回頭看向親兵,“去,去前邊軍營調一營兵馬過來,送老侯爺回鄉!”
“常老二,你他娘的彆犯渾啊!”郭英頓時瞪眼,然後招手讓常升靠近,低聲道,“你他媽想乾什麼呀!你管著兵,你就可以隨意調兵一營五百人,那是大明朝的兵還是你的私兵?”
“晚輩這不是覺得您就這麼走了太冷清了嗎!”常升笑道。
“和戰死在城牆下的兄弟們比,我這已經很風光了!”郭英看看他,“再說,老子風光一輩子了,現在就想要冷清冷清!”說著,不客氣的懟了常升一拳,“你小子,以前看著挺老實的人,怎麼這麼孟浪?”
“瞧您說的!”常升笑道,“您是想多了,就算皇上知道也不會說什麼!”
“那也不能做!”郭英皺眉,“臨走我看著你爹麵子囑咐你兩句,你先是臣才是親。是臣才是親,若不是臣,親也不親,明白嗎?”
正說著,郭英忽然覺得哪裡不對。
因為他猛的發現,常升眼神中有笑意。
“你娘的,跟我這耍心眼?”郭英馬上領會,笑道。
“不瞞您說,追出來就是想嗬嗬!”常升笑道,“找點小病!不過送您老,晚輩是真心的!”
“與其找小病落人口實,不如自己知進退!”郭英罵道,“拿我開涮,你還嫩!”
一老一少兩代勳貴的話,儘是話中話。
郭英想低調的走,不驚動任何人,不搞大陣仗。
常升是想借著這個機會,故意犯點錯。
這一老一少,都看清了朝局,更看清了人心。
“好好的國舅爺不當!”郭英掃了常升幾眼,忽然揶揄的笑道,“小心將來,軍中也好朝堂也好沒你家的位置!”
“晚輩自己什麼揍性自己知道,狗肉上不了席麵!”常升大笑,“還是讓賢吧!”
這話,讓郭英腦中沒來由的想起一個人。
魏國公徐輝祖!
他看著似是四平八穩不爭不搶的人,但有些時候不爭就是一種爭,不爭是給上邊看的一種姿態。況且他如今越發受重用,更成了淮西勳貴軍侯的門麵
日後,難說!
“你小子呀,比你爹強,起碼你知道自汙!”郭英又笑著歎口氣,“哎,明白就好!你回吧,日後得空,卻老漢莊子上坐坐,咱爺倆再喝幾盅!”
“您老好好活,晚輩一定叨擾!”常升抱拳。
就這時,身後又是陣陣馬蹄,且傳來呼喚。
“老侯爺慢走!”
“又他媽誰?”郭英罵道。
回頭,幾匹快馬,當先的是駙馬都尉梅殷。
“你小子呀?”郭英笑道,“乾啥?”
“籲”梅殷勒住馬頭,笑道,“皇上讓下官給您送東西,去您府上撲了個空。問了您家的管家,緊趕慢趕的終於追上了!”
“啥?”郭英問道。
梅姻沒說話,笑著遞出一物。
明黃的綢子包裹著,觸手很硬,好像一塊瓦。
郭英的心猛的一震,大手撥開包裹的黃綢,然後眼神定格。
禦賜,丹書鐵券免死金牌!
“卿恕九死,子孫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責!”
這樣的丹書鐵券,郭英的箱子中,壓著一塊。
再加上這快,他有了兩塊。
這兩塊丹書鐵券有些時候狗屁都不當,但有些時候能代表一切。
“扶我下來!”郭英對車夫老仆說道,“我給皇上磕幾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