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得我嗎?”
“遠遠見過!”
空氣中的味道很複雜,香菜味兒疙瘩湯味兒,生肉味兒血腥味混合在一塊。
朱允熥微微皺著鼻子,坐在桌子後頭。
何廣義郭官僧並肩站在一起,樸無用垂著手站在朱允熥的身後,目光警惕。
“既然認得朕,就實話直說!”朱允熥又道,“刺客如何知曉朕的行跡?”
“我求速死!”
邵琳說著,吃力的抬頭。
此時此刻,死對他而言是一種奢望,更是一種解脫。
朱允熥沒說話,隻是點了點頭。
“宮裡有人傳話給我,說皇上出宮去了曹國公府,我通知刺客我管著一營巡防軍,你去曹國公府的時候,正好是我當值,我可以在城內隨意走動。”邵琳斷斷續續的開口。
朱允熥的心猛的一緊,全身肌肉瞬間緊繃。
就在這一瞬間,何廣義郭官僧頭垂得更低了,樸無用眼露凶光。
“你又是怎麼知道,朕何時從曹國公府回宮的?你又是怎麼知道,朕回宮走哪條路?”朱允熥又問。
邵琳抬頭,眼神中沒有半點光澤,滿是死灰,“你出宮,侍衛們一定是走最熟悉的路,也就是來時的路。我並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回宮從你進了曹國公府我就一直在等直到我快換防了,怕刺客們被下一隊巡防軍發覺,就提前讓他們準備。沒想到,他們剛準備好,你就來了!”
倒是有些對上了,因為第一批來救駕的官兵,就是剛換防過來準備巡城的巡防軍。
“真懸呀!”何廣義郭官僧心中暗道,“若是剛換防的巡防軍晚到一會,後果都不堪設想!”
這時,何廣義忽然發現皇帝目光看著他,趕緊上前兩步,低聲道,“跟賊首陳泰交待得一致!”
朱允熥繼續看向邵琳,“刺客的火藥你給的?”
“是!”邵琳嘴角冒著鮮血,點頭道,“我以前管過一段時間的軍械庫,我趁人不備,螞蟻搬家似的偷了三大箱!”
“既然你能偷到火藥,那也應該能偷到火器,譬如掌心雷等!”朱允熥又道。
“掌心雷也有,也給了他們,但那些刺客都是蠻子,他們沒見過不會用”
“你撒謊!”何廣義忽然大喝,“火藥他們不會用,那如何知道在密道之中暗設精巧機關,等搜捕的人進去炸塌密道?”說著,冷笑道,“你蠢不蠢?事到如今還要幫彆人遮掩?你以為你不說實話,就能遮掩過去嗎?陳泰等人可是都招了!”
“我”邵琳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有句話倒是沒撒謊,刺客們不善用火藥。據陳泰交待,密道是他們挖的不假,但是在密道中設置陷阱引爆火藥,卻是你的手段!是你帶著生麵孔去做的?”何廣義再次大喝,“邵琳,這種事你一個人能做得了?你的同黨何在?”
爆破,從來都是專業人士才能擁有的技能。而這樣的技能,顯然不是山林中的獞人所具備的。
也就是說,刺殺皇帝的的驚天大案,除了已經抓捕的人之外,還有人潛伏著沒有抓到。
“掌心雷你壓根就沒給他們!不是擔心他們不會用,而是擔心”郭官僧也開口道,“有跡可查!掌心雷都是鑄鐵打造,點燃之後投擲到引爆,都需要時間。萬一扔早了,會被踢走,扔晚了就爆在自己的手裡。”
“而且還有個最大的隱患!”說著,郭官僧上前幾步,盯著邵琳的眼睛,“掌心雷在使用當中,有時候會直接一炸兩半。而大明朝每一枚掌心雷都有編號,隻要順著鑄鐵上的編號,就能查到何年何月何日何時調給了誰?對不對?而據我說知,貴州那邊朝廷壓根就沒有調撥過掌心雷。”
“京師的巡防軍軍械庫,三日一清點,你也不可能有機會偷到掌心雷。”何廣義接著開口,“你說你偷了火藥?哼哼,我問你三大箱火藥一共有多少斤?”
“六百斤!”邵琳慌亂的應答。
“沒錯,是六百斤!”何廣義臉上滿是猙獰,“你說你螞蟻搬家一般的偷了六百斤火藥,你當我是傻子嗎?巡防軍的軍械庫,看守三天一換,你一天偷兩百斤,你當彆人都是瞎子?而且三天換防,所有火藥火器當場清點,檢查無誤之後才能換防!”
“而且,你還搞錯了一個概念!”何廣義一想起被埋在土中活活窒息而死的兄弟們,就滿臉猙獰,“炸藥和火藥是兩個概念!”
“我”邵琳嘴唇劇烈的顫抖,大喊道,“我都說了,都是我做的,是我的做的”
“啪啪啪!”何廣義輕輕鼓掌,“小看你了,大刑伺候了你一晚上,你居然還能嘴硬!”
說著,忽然嘴角上揚,“你是邵榮的孫子據我所知,邵榮好像不隻你一個孫子吧!”
“你”
“皇上!”何廣義轉頭對著朱允熥行禮,“洪武二十六年燕乾病逝,朝廷追贈為畢節城隍並隆重安葬。當時除了朝廷的賞賜之外,還有許多燕家舊日同袍送了厚禮,其中有義孫兩人聯名送了一隊鎮墓的銅獅還有挽聯”
說著,何廣義回頭,看著邵琳,“義孫?燕家的義孫不就是你嗎?兩個義孫,你在這,那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