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黎明是混沌的,空氣中滿是難聞的煤煙和炭火味兒。
乾清宮開始點燈,王八恥親自掛起第一個燈籠,然後小心的回望身後的皇帝寢宮。
昨晚他守夜,寢宮裡不時傳來皇帝的翻身聲,想來皇帝也沒睡好。
“李不全!”王八恥站在廊簷下,小聲的召喚自己的徒弟。
“師父,這呢!”李不全是個機靈的小子,十七八歲的年紀,白白嫩嫩。
說是師徒,其實就是乾爹和乾兒子。隻不過現在宮裡頭,忌諱太監之間的父子稱呼和關係,改成了師徒。
“水熱著?”王八恥朝寢宮裡張望一眼,低聲問道,“手巾,乾淨襪子,熱花茶都準備著?”
李不全笑道,“您就放心吧,這些都是萬歲爺天天早上起來要用的,徒兒還能出錯?”
話音剛落,咚的一聲。
卻是王八恥不輕不重的敲了下李不全的腦門。
“越是常用的越容易出錯!”王八恥正色道,“少嬉皮笑臉的,給雜家鄭重點?”
李不全一縮脖,畏懼的低聲道,“徒兒知道了!”
王八恥威嚴的眼神又掃了下周圍的宮人們,繼續低聲道,“都給雜家打起精神來,萬歲爺這幾天心氣不順,誰要是惹了萬歲爺,雜家讓他好看!”
周圍的宮人們頓時噤若寒蟬,紛紛無聲點頭。
隨後,王八恥整理下身上的袍服,走進暖閣,站在門口,低聲道,“萬歲爺可起了?”
“嗯!”裡麵傳來皇帝含糊的聲音。
緊接著,王八恥推開暖閣的門,躬著身子腳步輕輕的滑了進去。
“我什麼時候才能跟師傅似的,貼身伺候萬歲爺呢?”李不全看著王八恥的背影,臉上滿是羨慕。
下一秒,他猛然想起剛才王八恥的交代。一溜煙跑到值班房中,帶著人把皇帝即將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等候王八恥的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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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熥昨晚真的沒睡好,坐在鏡子前頭,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眼中的血絲。
“什麼時辰了?”耳中聽見王八恥的腳步,朱允熥張口問道。
“回皇上,寅時了!”王八恥輕手輕腳的走到朱允熥身後,順手拿起桌子上的象牙梳子,開始梳頭。
“外邊,還跪著?”朱允熥又問道。
“半個時辰前,錦衣衛來報!”王八恥低聲道,“除了有幾位實在受不了的老大人之外,還有上百位官員在午門外跪著!”
說著,他看了下朱允熥的神色,繼續道,“太醫院也來人說了,這一晚上這些大人們凍得不輕,若不是預備了熱湯還有皮毛鬥篷和火盆,怕是能直接走一片!”
“嗬!”鏡子中的朱允熥,露出幾分嘲諷的微笑,“還在跪?還真是犟呀!”說著,閉上眼,靠在椅子上,“那就讓他們繼續跪著吧!”
事既然是對方發起的,那最好是由對方結束。
朱允熥可沒哄孩子的心思,跟這些文官們扯皮。
他也是有底氣,他這個大明朝的皇帝要錢袋子有錢袋子,要槍杆子有槍杆子。
所以他有資本,不顧一切的跳上桌子,親自砸碎且掀翻這張傳承了千百年的zz桌子。
若換做原始空大明王朝那些皇帝,他們錢袋子要靠大臣,槍杆子要靠大臣,哪有底氣?
百官們想通過這種人多力量大的方式施壓,那就讓他們來好了!且看看到最後,是誰灰頭土臉。
朱允熥不可能退步,百官們必須退,因為隻有百官退,這唱宮門前的變故,才可以冠以鬨劇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