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等在做什麼?”
戶部的官員們正在伸長脖子看熱鬨,突然一聲嗬斥從外傳入。
“見過張部堂!”
卻是戶部尚書張紞,繃著臉邁步進了戶部衙門,冷臉道,“你們都沒事做了嗎?很清閒嗎?”
霎那間,正在看吏部笑話的戶部官員們做鳥獸散。
張紞又環視一周,搖搖頭,走到堂外。
然後對正在隔壁吏部大堂上咆哮的侯庸開口道,“景中,一大早的,有話不能好好說?”說著,笑道,“我這要有剛來的好茶,過來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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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部衙門,張紞公事房。
茶已經泡好,但二人的心思顯然不在茶上。
張紞微微眯著眼睛,閉目沉思,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塊,遮住他的臉。
而侯庸則是端著茶盞,靜靜的出神。
似乎過了許久,張紞才緩緩開口,“此事,是誰的手筆?”
侯庸搖搖頭,“不知,不過應當不是陳迪的手筆,他沒這個決斷!”
“要慎重!”張紞眯著的眼睛陡然睜開半分,露出幾縷與他平日老態龍鐘完全不符的精光,“此事顯然不是蓄謀已久的,而是見縫插針臨時起意。但正因如此,其背後之人這份眼光和用意,可毒辣得很呀!恐怕所圖非小!”
侯庸聞言,皺眉道,“部堂,您是不是想多了?”
說著,低聲道,“應該無非就是有人看他李以行不順眼,要借機生事潑臟水而已,咱們靜觀其變就是!”
張紞緩緩搖頭,忽然微歎笑道,“你呀,還是沒看清沒看透!”
“這....”侯庸苦笑,“還請張部堂明示!”
“嗯!”張紞再次閉上眼睛,輕聲說道,“四王爺,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了吧?想來,也快到京師了!”
侯庸很是疑惑,正說李至剛呢,怎麼忽然又扯到四王爺朱棣身上了?
“你說,四王爺這次回京,為什麼?”張紞睜開眼睛,低聲道。
“自然是立功受賞了!”侯庸笑道,“收複安南這麼大的功勞,皇上不可能不賞!賞賜四王爺,有功將士,閱兵獻俘,祭奠太廟.....”
“嗬!”張紞端起茶盞,淺淺的啜了一口,“嗯!立功受賞!”說著,他眼簾低垂,“有功的,光是前線的將士嗎?”
忽然,侯庸猛的醒悟。
“打安南,我大明是獅子搏兔雷霆之勢傾儘全力!”張紞繼續低聲道,“外行人看是我大明虎賁百戰百勝,可你我都知道,打仗打的是什麼.....”
說說到這個地步,侯庸能不明白嗎?
打仗打的就是錢糧,此番征安南之戰,皇上可是準備了九百多萬的軍費。而這九百多萬,正是他李至剛當初從江南四省官紳豪商身上搜刮出來的。
如今要論功行賞了!
這功可不隻是戰功!
籌措軍費也是一大功!
而張紞又繼續說道,“你以為就單那九百萬銀子的功勞嗎?”
說著,長歎道,“皇上剛放開海禁,他李至剛就招了十二家豪門海商,允其在廣州寧波等地,享有瓷器絲茶葉絲綢的專賣權......以後每年光是給朝廷上繳的專營銀子,就是大幾百萬!”
侯庸沉吟道,“這事其實一直是朝堂諸公的心病,大家都私下裡說,專營容易造就壟斷之事。再過幾年,這些豪門海商,就會尾大不掉!”HtΤρS://.èΒóōKЪàο.ИΕt/
“嗬!”張紞搖頭,“錯了,大錯特錯!”說著,他壓低聲音,“天下的有錢人,隻有江南四省那些豪門海商嗎?”
“海禁剛放開,天下的有錢人都在觀望。畢竟,朝廷不是沒有過朝令夕改的事兒。天下的有錢人,對朝廷都防著一手呢!”
“可李至剛此舉,等於直接給了天下有錢人,乃至普通的商人立了軍令狀,給他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海關總司跟皇商們的契約,可是白紙黑色,是李至剛請皇上蓋了玉璽的!”
“如此一來,天下商人紛紛效仿,或是在海港購置店鋪,或是開設工坊,或是組建船隊。”
“今年各地的海關稅並沒有增加多少,但各地海關奏報,商貿的規模卻比往年增加了三成!各地布政司衙門的奏報,工坊的規模也照往年增加了二成半。蘇州等地,甚至有工坊出現了用工荒!”
“而且,民間無論是生絲刺繡,乃至鐵器瓷器漆器各種手工品,宣紙茶葉家具的價格,都漲了!買的人多,價格自然就漲!”
“商人獲利,百姓也獲利了!”
“這,難道不是他李至剛的功勞嗎?”
“那十二家皇商是每年要交給朝廷巨額的專賣銀子,可這筆賬誰都會算,他們不吃虧!”
“如今廣州商會潮州商會,寧波福州的豪商,正虎視眈眈,準備把專營權從蘇州商人手裡搶下來!”
“你想!”張紞又道,“價高者得.....朝廷既能得到一筆大收入,又能避免所謂的壟斷!”
“這,不是功勞嗎?”
侯庸皺眉沉思,半晌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