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這跑我這來,各種要人情!”
舊菜撤下,新湯正熱。
吃飯的地方從葡萄架下,換到了雕梁畫棟的連廊之中。
李景隆把玩著手裡的酒杯,笑道,“故意跟我說太子爺不高興了....哼!太子爺怎麼就不高興了?”
“他隻是找你要人情?”
解縉吃來一口火腿,閉眼品嘗,“怕也是想著給你順便下個套呢!”
“你小子現在也精了!”李景隆笑罵。
“我跟你半輩子的朋友了,近墨者黑,近你者能不聰明嗎?”解縉也笑道。
而後,笑容慢慢收斂起來,“玩心眼,他們還是稍...嫩!”
“不是心眼,是權術!”
李景隆聞了下杯中的酒,然後放下,“所以我才問他,於謙的奏議他讚成嗎?”
“奏議是好的!太子爺的想法也是好的!”
“他們這些太子爺的人,暗中推動這件事,也算是好的!”
“但壞在哪呢?”
李景隆冷笑道,“他楊士奇想要這個功勞,把我兒子跟於謙湊成一對解不開的冤家,文武之爭!”
“把我也拉下水,我下了水.....就等於甘肅巡撫對上我父子二人!”
解縉在旁冷笑道,“何止你父子二人?魏國公,莊親王.....邊關武將......”
“到時候一旦鬨起來,太子爺就不是不高興了,而是真動怒火啦!”
“再怒,也要讓改革推行!那怎麼辦?於謙....下台!”
李景隆冷笑接口,“姓楊的走到台前和稀泥....罷了於謙,但是不罷於謙的奏議,西域改革之功,就落在了他的頭上!”
“甘肅巡撫的位子,西域數百名官員的任免...”
解縉跟著冷笑,“也落他口袋裡了!”
“媽的!”
李景隆忽然把酒杯扔到一邊,“我養條狗還知道對我搖尾巴呢!這些年我對他姓楊的提拔之恩,少嗎?到現在換來的卻是對我的算計!”
“他不算計你算計誰?”
解縉寬慰道,“哦,鐵鼎石他惹得起嗎?莊親王他惹得起嗎?他之所以說太子爺不高興了,不也是讓那兩位聽聽,仔細想想嗎?”
“於謙敢要權,他...敢嗎?”
解縉又道,“可是不要這個權, 推行甘肅西域政務改革,他拿什麼推?”
“累!”
忽然,李景隆搖頭道,“這官兒當的累!”
“人家不覺得累呀!人家覺得....權術高明!”
解縉吃口魚,又道,“幫著太子爺推動改革,讓於謙出風頭,讓文武對立,讓鐵鼎石莊親王放權出來。然後,得罪人的事彆人做,他出來占便宜.....”
“我說我累!”
李景隆苦笑道,“我這是老了,不願意折騰。我要是年輕十歲,你看我不還他個大的,我李字都倒著寫!”
聞言,解縉愣了愣,忽苦笑道,“咱們都老了!所以,現在是他們的天下了!”
說到此處,他皺眉道,“你說,太子爺....是不是也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
“你說呢?”李景隆反問。
他倆心中都清楚,太子不但明白,而且樂見其成。
對於太子來說,他不要過程,他要是的改革成功的結果。
下麵人怎麼做是下麵人的問題!
誰不明白,誰被當槍使了,誰被擺了一道,誰出力不討好,那是他個人的能力問題!
他也未嘗沒有讓楊士奇跟莊親王等.......這些老人打擂台的心思!
打得過,最好!
打不過,你楊士奇接著練!
你好使,我就用你。
你不好使,軍國大事我還是跟那些老狐狸們繼續掰扯。
“太子爺,不好伺候!”
解縉又苦笑道,“不像皇上...”
“哎哎哎,剛誇你有長進,又開始胡說八道?”
李景隆笑道,“啥都往外冒...”
自小被太祖高皇帝抱在懷裡,教帝王心術的太子,能好伺候嗎?
他不像皇帝,皇帝注重過程和結果,同時更注重臣子
的需求,理解臣子的委屈和難處。
而他呢,彆跟他說那麼多,他要的就是結果!
“哎!”
李景隆又道,“你剛對姓楊的那些話,可夠直的....懟得他啞口無言!你要小心,那人不怎麼大度!”
“我在乎他?”解縉嗦著魚頭,喝著酒,忽然有些感慨,“其實...有時候我倒是挺懷念一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