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恒是個憨厚之人,沒有多想,走進內堂之中,剛想對蘇淩說冷香丸已經所剩不多了,蘇淩卻快步走到他的麵前,一臉鄭重的道:“老杜,前麵櫃台上的冷香丸還有多少?”
杜恒不明所以道:“不多了,馬上就快賣完了,我這不尋你來了......”
蘇淩聞言,似乎有些難以置信道:“什麼?已經快賣完了?這才不過一個時辰而已......”他忽地搖搖頭道:“罷了,杜恒,你現在就去櫃台,將剩下的冷香丸全部收回,抱到這裡來,對了還有內室左側的的架子上,還有一架子的冷香丸,你招呼王鈞他們。一起連架子都抬到這裡來。”
杜恒大為不解道:“蘇淩,為何要這樣做?”
蘇淩神色凝重道:“這些冷香丸有問題,趕緊去辦,詳情容我將這些冷香丸處理了再說......”
杜恒聞言,心中也有些慌亂,急忙出去朝著還在排隊的人群大聲喊道:“對不住各位,今日冷香丸暫停銷售,各位的號牌順延至明日。”
正在排隊的人,尤其是已經要排到的人,都有些不情不願,有人更是出言抗議。
王鈞雖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有了這麼一個決定,但還是幫著維持秩序,勸退了排隊的客人。
待客人全數散去,王鈞這才問道:“杜大哥,為什麼突然不賣了?”
杜恒道:“不知道,蘇淩說藥有問題,讓我們把櫃台裡還有內室的那一整架子的藥全部抬到後院去。”
王鈞神色一凜道:“可是我們賣出去了好多了,那些怎麼辦呢?”
杜恒搖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想來蘇淩有辦法。我們還是先把藥全部挪到後院再說吧。”
杜恒和王鈞,招呼著軍卒和剩下的夥計,七手八腳的將櫃台內的冷香丸和內室一整架的冷香丸連著架子,全數抬到了後院之中。
蘇淩站在院中,表情平靜,看不出有什麼不對。
待他們做完了這些,蘇淩方才淡淡道:“大家都辛苦了,今日便下個早班,早些回去吧,王鈞留下......”
待那些人走後,蘇淩的臉色急變,對著王鈞道:“去灶房,找兩根粗木頭,點燃了拿來!”
又對杜恒道:“你去看看附近有沒有打油的鋪麵,打上一大桶油回來!”
杜恒和王鈞皆不知道蘇淩要這兩樣東西做什麼,疑惑的看著蘇淩。
蘇淩卻如臨大敵道:“這些冷香丸裡加了一味不屬於冷香丸的藥,如今這東西已經不叫冷香丸了,而成了要人姓名的毒藥了......”
“什麼?!”杜恒和王鈞皆大驚失色,王鈞神色變了數變,終於醒悟道:“莫不是那個郝藻動的手腳不成......好歹毒的心腸!”
蘇淩歎了口氣道:“現在說這個已然沒有用了,趕緊趁著無人注意,將我們手裡所有的所謂冷香丸全部銷毀,待化成灰燼之時,就可以萬無一失了。”
王鈞和杜恒點了點頭,王鈞忽道:“隻是那些已經將藥買走的人怎麼辦?”
蘇淩長歎一聲道:“我現在自身難保,已然顧不得許多了!”
王鈞和杜恒對視一眼,皆歎了口氣,行動起來。
過了片刻,王鈞點燃了兩根粗木舉著回來,杜恒也從外麵的油鋪中買了一大桶油拎了回來。
蘇淩心事重重的看著堆在架子上的一包包冷香丸,眼中的神情頗有些複雜,有些可惜。有些無奈。
料想如何也是沒有辦法的,隻得歎息了一聲,將頭一扭,身體緩緩的轉了過去,背對著這些藥,沉聲道:“燒了罷......”
杜恒搖了搖頭,也是沒有辦法,隻得跺了跺腳,恨聲道:“待俺尋到那個郝藻雜種,定然饒不了他!”
雙手一用力,舉起那桶油便要向藥材架子上的藥澆去。
蘇淩忽地想起了什麼,極速的轉回頭來,眼神灼灼的盯著眼前藥架上一包包的冷香丸,快速的過了一遍,然後似自語道:“四百一十八包......”
忽地抬頭問杜恒報道:“老杜,今日堂裡賣出多少包藥去?”
杜恒撓了撓腦袋,嘟囔道:“賣了那麼許多,我怎麼能記得住數目......”
王鈞忙道:“我倒是記得,若沒有記錯的話,加上那些預定的,總共五百八十一包......”
蘇淩低頭一邊思忖,一邊算著:“五百八十一包,四百一十八包,我記得這藥架上,加上今日堂裡拿去賣的冷香丸總數是一千包,可是按照剛才咱們說的數目,怎麼會少了一包呢?”
蘇淩眉頭緊鎖,半晌無語。
杜恒想了一會兒方道:“會不會是查錯數目了?”
蘇淩一揮手道:“我們再查幾遍。”
三人又查了多次,仍舊是九百九十九包,比總數少了一包。
蘇淩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起來。
忽地有些厭煩的揮了揮手道:“算了,一包而已,燒吧!”
杜恒應了一聲,將一大桶油順著藥架子當頭澆下,所有的冷香丸均瞬間被落下的油打濕。
蘇淩狠狠心,一把奪過王鈞手裡燃燒的粗木,再不耽擱,一抖手,那粗木帶著火焰,翻滾著朝向藥架子飛去。
“騰——”的一聲,頃刻之間,烈焰翻滾,大火吞沒了整個藥架子。
蘇淩的眼眸中,滿是翻滾的烈焰,一瞬之間,蘇淩的臉頰都覺的隱隱有被灼燒的痛感。
大火漸漸燃燒,火勢也逐漸變的小了起來。
蘇淩這才歎了口氣,似乎頗為疲累的搖了搖頭道:“我累了,先到房中休息一會兒,你倆守著這裡,等火勢全部熄了,也各自散了吧。”
王鈞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去。
蘇淩微閉雙目,緩緩轉身,剛要離開,忽地,後門口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
蘇淩眉頭一皺,剛要去看看怎麼回事,不料那門卻不知被誰一腳踹開了。
一夥人,氣勢洶洶的湧了進來,朝著蘇淩三人叫嚷著道:“你們誰是蘇淩?滾出來!”
蘇淩暗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事到如今,蘇淩竟沒有了方才的沮喪,竟淡淡一笑,迎著他們走了過去。
王鈞和杜恒擔心蘇淩的安危,跨前一步,想要擋在蘇淩身前。
蘇淩卻淡笑著搖了搖頭道:“料也無妨,他們這些烏合之眾,便是全衝我來,估計也不夠我打的。”
杜恒這才想到,蘇淩自與那白叔至學了功夫,如今早已比自己高了不知多少,這才心中稍稍安定了下來。
蘇淩緩步走到這些人五尺遠的地方停下,朝著這群咋咋呼呼/故作凶相跋扈之狀的人輕輕一瞥,冷笑道:“就你們這些攢雞毛湊撣子的人,便要來找我?你們也配?還是不要如此低俗了,直接讓你們的主事人出頭吧,何必學那些市井地皮的無賴行徑呢,就不怕自降了身份麼?”
他話音方落,便聽到一陣車轍的吱吱響動,人群向左右兩邊一分,但見從中間被兩個中年人推出一輛兩輪車來,那獨輪車上坐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看年紀約摸有七十餘歲。
雖然全身上下穿著華貴的絳紅色綢緞衣衫,左手食指上還帶著一枚粗大的玉扳指,通體碧綠瑩潤,看起來價值不菲。
然而往臉上看,卻是長得實在不怎麼好看。
但見他臉上皺紋堆累,四角小眼,卻是腫眼泡,麵色薑黃,細薄嘴片,更帶著著幾分刻薄。
這老者坐在獨輪車上,倒有一份穩如泰山的派頭。
那老者看了一眼蘇淩,似乎覺得勝券在握,淡淡道:“蘇淩,你不是要見主事人,如今你見了我,可有什麼想說的麼?”
蘇淩瞥了他一眼,故意戲謔一笑道:“我以為什麼厲害人物,一定是站起頂破天,坐下壓塌地的好漢英雄,卻不想是個連路都走不了的殘疾人?話說,你是不是缺少社會關愛,來我這裡刷一刷存在感啊?”
那老者哼了一聲,徑自從那兩輪車上站起,便要向蘇淩方向走去。
左右兩邊的人,剛想過來攙扶,他卻略微的擺了擺手道:“我馮某人雖然老了,但還沒有不中用到走不動道的。”
他向前走了幾步,瞧著蘇淩一陣冷笑道:“你便是蘇淩?”
蘇淩點了點頭,問道:“你又是哪路神仙?”
那老者朗聲道:“老朽方習,字平邰,乃是這京都龍台城醫館行會的回首,換言之,這京都的醫館藥鋪能不能在京都長遠的站穩腳跟,那是老朽說了算的!”
蘇淩聞言,似乎不為所動,隻朝著方習拱了拱手,淡淡道:“原來乃是平邰妙手,您身份如此高貴,更是京都醫道領袖,怎麼屈尊來到我這小小的不好堂呢?莫不是來找我買冷香丸的?實在不好意思,冷香丸今日已經售罄了,您若真想買,勞駕明日再來吧!杜恒、王鈞送客!”
杜恒和王鈞聞言,皆應聲朝著這方習做了個請字。
那方習倒也不慌不忙,淡淡一笑,忽地朝著他們身後仍然還未熄滅的藥架子和冷香丸藥包指了指道:“蘇淩,你說今日冷香丸已然賣完了,那我倒要問一問你,你身後那燃燒著的到底是什麼?不是冷香丸又是何物?”
言罷,眼神灼灼的盯著蘇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