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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映牆,透過窗牖斜斜打在落地屏上。
“大人,方儋死了。”
室內一片空寂,久久未傳出回應。
暗衛抬頭望向屏風後模糊的人影,神情在雪光的輝映下顯出幾分忐忑。
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傳出一聲淡淡的問話。
“誰殺的。”
暗衛低下頭,回道:“暫且不知,據逃出來的人說,船在浣綾河中進了水。”
“屍首呢?”
他聲線微微發顫,猶豫道:“還未找到,許是被河流衝到江中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連屍首都未找到,又怎知是死是活。”
“是……在下疏忽。”
方懷之掀起眼,看似隨意的一瞥,快得如鴻鵠掠過,卻嚇得那人遍體生寒。
目光不過在他身上停留瞬息便收回,他垂眼繼續雕刻著手中的玉雕。在他手下,一位女子的樣貌已然成型。
愫愫若是在此,定能認出這玉雕人的臉。
正是前世她二十一二歲的模樣。更確切地說,甚至連這身衣裙,都是平日裡她最愛穿的那一身。
方懷之輕輕撫去玉屑,望著語調的眼神異常溫柔,說出的話卻讓那暗衛如墜寒潭。
“再給你半月,如若再找不到人,便不必再來了。”
方家定下的規矩,一個被家主逐出家門的暗衛,若不自戕,其父母妻兒儘數誅殺,不留活口。
他的後背已被冷汗浸濕,強作精神道:“大人放心,在下已經打探到薛家那日確實出去了一隻船,隻要順藤摸瓜,定能找到那女子所在。”
“去吧。”
暗衛旋即離開。
方懷之捧著玉雕,指尖輕柔地劃過它的臉。
微敞的衣襟隨他動作而牽動,雪光映襯著一道若隱若現的傷疤。
語氣繾綣如戀人私語,卻又透著一絲難以抑製的瘋狂。
“愫愫啊愫愫,等我抓到你,該怎麼懲罰你好呢?”
梅莊。
“懲罰?”愫愫眉心微攏。
月如琢躺在榻上昂了聲,無力耷下腦袋。
“好在我爹昨日留了手勁,不然你們倆今日就能看到我的屍首了。”
愫愫:“那這幾日你便在家好生修養吧。”
“那可不行!”他頓時躺不住了,爬起身忙道:“這幾天方家在到處找方儋,我得去看看。”
沈繾按著他的肩讓他躺下,規勸道:“月叔昨日既讓你挨了棍子,又罰你抄家規,便是不想你再去摻合此事。”
愫愫點點頭,讚同道:“就你這莽撞性子,去了也是惹人懷疑。”
“那怎麼辦?”
“不妨等過完年後,看方家如何行事。如今朝中動蕩,方家定然自顧不暇。”
“罷了罷了,不去就是……”
月如琢唉聲歎氣許久,又捧著一本兵書翻看,看了三頁不到便沉沉睡去。
沈繾和愫愫虛掩好門,甫一轉身,便見一人站在梅樹下,衣衫被風吹得狂亂,挾著紛飛的花瓣,似乎也等候許久。
“月叔,他答應了。”
月尋歸淺淺一笑:“這小子向來軟硬不吃,也就隻有你們能勸得住他了。”
兩人皆回之一笑。
不過是月如琢心思單純罷了。
世間大多是表裡不一藏汙納垢之人,如月如琢這般澄清如水的性子已實難找見。
三人沿著梅林間的小道緩緩走著。
“您要帶我們去哪兒?”
月尋歸回頭一笑:“去個安靜的地方。”
越往山上去,雪積得越深。好在青石板路已經有了清掃了雪,容易行走。
風雪儘頭,月尋歸推開塵封已久的門。
縱目望去,四處皆被塵灰覆蓋,唯有牆上掛著的一幅畫乾淨如新。
愫愫盯著那幅畫,隱約覺得有些熟悉,卻又說不出哪兒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