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沇道:“如我設想的一般。”他笑,“眼下這境況我曾設想許多次,每每你都是這幅樣子說了這句話。”
緗緗卻不願與他多談,轉身就從城樓一躍而下。
那一抹紅色的裙擺在空中蕩起。
慕容沇似早已猜到緗緗會如此,反應極快,閃身上前長臂一攬,緗緗就已在他懷中。
“如我所料。”慕容沇笑得戲謔,將人扛到肩上,那語調多少有些輕浮:“安寧,我不會讓你死的。”
這句話就如詛咒,此後便是長達十五年的圈禁。
緗緗不願再想,既然事已至此,隻能未雨綢繆。她收回神思,側頭看向銀杏木荷道:“明日是否慕容氏回京?”
銀杏答道:“回殿下,正是呢。且因著大司馬打了勝仗,是以王上下了旨意,讓二品以下朝臣皆去城外迎接。便是百姓也都準備著明日一觀大司馬風采。”
緗緗蹙眉:“勝仗?”
“是啊,殿下。收複了九州之地,大司馬的公子,這回也要回京受封。”
緗緗聲調冷了下來:“準備準備,入宮一趟。”
“是。”
緗緗靜默,跪坐在窗前並未起身。銅鏡照映著她的側臉,眼簾低垂下來,明明神色並未有何不妥,高髻金釵依舊華貴,卻從中映照出無邊的落寞與無措。她姿態端莊,露出的後脖頸可見背脊單薄又美麗,可總歸瘦弱了些,高貴之姿也難掩少女之柔弱。
窗外鳥鳴聲起,繞簷而飛。
緗緗視線便錯開至了銀月弓上,她緩緩起身,墨綠常服的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拖曳置地,行走之姿並未因在府內而有鬆散,真真是將公主的一言一行刻化至了微的境界。緗緗豁然不覺,隻旁人包括近身伺候的都覺著她太不像個“人”了。
再看銀月弓,弓如其名,通體全銀繪製古老吉祥圖騰如弦月線條彎曲,因著緗緗喜綠鬆石,是以弓上鑲嵌著一枚拇指甲蓋大小的上等稀有色綠鬆石。雖不算太名貴,但萬裡難挑其一,勝在獨特。指腹摩挲過弓上的紋路,緗緗有些懷念,前世此弓被慕容沇收起,直至她死前才回到她的手中,與她一同葬身火海。
撫摸著紋路的瞬間,緗緗似乎還能體會到濃煙的迷幻與烈火的炙烤。
還有慕容沇在火光之外的嘶喊。
“老天垂憐...”緗緗喃喃自語。雙手不自覺握緊了弓身,她神色逐漸從迷茫之中脫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孤高。連著背脊瞧著都更挺直了一些似的。
待馬車備好,緗緗換了身兒烏黑窄袖通裾長袍宮服,束玄色腰帶,戴了宮製孔雀翎通金發冠,選了個略低調的步搖,這才不緊不慢地拿著弓箭出了府。
坐在馬車之內,緗緗心緒不寧,許是近鄉情怯,她甚至還有些不敢見父王和母後的羞恥感。城破當夜父王與母後身死大殿之中,唯有自己苟延殘喘於世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