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因頭一次騎馬,掌握不好力度,腳蹬住鐙子一下使脫了勁兒,差點一頭栽下來。幸好皇帝就站在馬下,上前一步擋住如因,將她一把抱進懷裡才不至於讓她以頭搶地。
如因下意識朝四周環顧,怕被逾白他們瞧見,隻是草叢一望無際,哪裡還有彆的人影。
皇帝見她如此,反倒笑起來:“甭看了,爺的侍衛都是人精,不會帶著旁人過來打攪。”
如因悻悻收回視線,低頭看皇帝仍舊握住她雙臂的手:“您,您鬆手吧,奴才能站穩了。”
皇帝倒順從,接著把手放開,給她指眼前的這片海子:“這兒是皇父發現的地方,從朕記事開始,幾乎年年西行熱河的途中都會在這兒休整一兩日。”
清風拂麵,皇帝俊朗的容顏在明亮的光暈中愈發顯得意氣昂揚,烏沉沉的鬢角乾淨利落,像一把斧頭劈進如因的心裡。
“朕頭一遭帶旁人來這裡。”他看向她。
如因不敢同皇帝對視,反而轉頭去看瀾瀾微波的水:“是頭一份兒,可不是唯一一份兒。”
皇帝問她:“你想要做唯一一份兒?”
“誰不想呢,”如因微微側頭,露出唇角一抹上翹的弧度,“奴才的阿瑪和額涅感情甚篤,蘇州府裡人人都說他們是一對神仙眷侶,可即便再深的感情,奴才阿瑪也照樣還有兩個通房養在後院裡。”
她的聲音在風聲中顯得有些縹緲:“阿瑪曾對額涅許諾,春家絕不會有庶生之子。他說到做到,兩個通房不僅沒有生養,就連名分也沒有,他去了之後那兩位通房也離了春家,挪到莊子裡了此餘生。隻因為他踐行了自己的諾言,不光外人覺得他是個好丈夫,就連額涅也這麼認為,覺得他是天下少見的有情郎。”
皇帝聽得懂她話語中的悵然:“但你不這麼認為,對嗎?”
如因說是:“他是個最好的生意人,也是個最好的阿瑪,但奴才不覺得他是天下最好的丈夫。他有時候宿在通房屋裡,額涅也會自己對月惆悵,隻是她從不說罷了。”
她說:“奴才有自己的私心,隻求上天能夠垂憐,叫奴才也遇上這麼一個人。不管身份高低貴賤,隻視對方為珍為寶,這就夠了。”
皇帝沉默良久方才開口:“你知不知道要做一個皇帝的‘獨一份兒’,意味著什麼?”
如因說一聲不敢:“奴才是什麼身份奴才自己知道,這樣的夢……奴才連做也不敢做。”
兩人並肩而立,看著眼前波瀾壯闊的海子陷入沉默,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
也就隻能這樣了吧,如因想。
他們之間隔的是千山萬水,能這樣並肩站立已經可謂是人生奇妙的造化。
她身份卑微,為世人所不喜。這樣一個拋頭露麵滿身銅臭的女人連入宮的資格都沒有,更何談什麼‘唯一’?
皇帝是天下最昂然挺立的男人,身上光明萬丈,背脊肩膀挺起萬裡江山。這樣一個高高在上不染凡塵的帝王,身旁應該是一個同他一樣明媚張揚的女子,有千金貴重的家世,也有能受人俯首叩拜的品行。
皇帝忽的開口:“這片海子,皇父一開始隻帶皇額涅來過,後來便多了朕與閒閒。”
如因有些不太明白皇帝的話中之意,側頭看他嶙峋崢嶸的側臉。
皇帝也側過臉來,視線緊緊的鎖住她:“你是頭一份兒,但確實不會是唯一一份兒。等將來朕有了阿哥和公主,也一樣會帶他們來這裡。”
心猛烈地抽痛起來,卻是因為歡喜。
臉上同樣有野火肆虐,燒乾淨所有的矜持和忍耐。
如因惶惶然低頭,腳尖無意識的搓著地上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