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修言醒過來的時候,頸邊挨著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他打了個嗬欠清醒過來,轉了轉頭,卻沒有做出太大動作——薑侑不知半夜什麼時候滾進了他懷裡,他懷抱著薑侑在清晨醒來,這可太美妙了。
美妙得令他不自覺地露出笑來。
他低頭看薑侑,薑侑不愛笑,多數情況下笑起來也不是真的開心,睡著的時候和平時不說話的樣子沒有太大差彆,微微皺著眉,明明小刷子一樣的睫毛是很可愛的,卻因為幾乎繃成直線的唇和清瘦的下頜而看起來很清冷。
卓修言饒有興致地看了很久。
許久之後,懷裡的薑侑動了動,皺著眉像是要醒來。
卓修言不動聲色地往後挪動了一下,拉開了與薑侑的距離。
於是在薑侑醒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自己緊挨著卓修言睡了一整晚。他隻看見卓修言臉枕著胳膊、笑眯眯地看著他:“早。”
“……早。”薑侑啞著嗓子回了一聲,爬起來徑直去洗漱,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卓修言靠在門口看他:“薑深還沒來敲門,不多睡一會兒?”
薑侑一臉困頓地刷完牙,開始洗臉。
卓修言又道:“你知道嗎?我以前經常想象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像今天這樣我們一起醒來,然後我看著你洗漱、換衣服,出門的時候我還可以給你一個臨彆吻,那可真是——”
薑深正正地朝他臉上扔去一張毛巾。
卓修言將毛巾拿下來,薑侑側身從他旁邊鑽出浴室。
他閉了嘴,聳聳肩自己進去洗漱了。
出來的時候,薑侑已經換好了衣服,臉上困頓的神色一掃而空。他站在窗邊打電話,清晨的陽光就像聚光燈,為薑侑勾勒出一圈發著光的輪廓。
隻是越是明亮熾熱的光,越顯得薑侑有些清冷。
“我知道,回來再說吧。”薑侑以這句話做結尾掛了電話,回頭見卓修言還維持著起床時隻隨意穿條褲子的狀態,皺了皺眉道,“你不能快點換衣服嗎?”
卓修言道:“這麼美好的肉體你不想多欣賞一會兒?”
薑侑一臉看神經病的神情看著他。
卓修言剛換好衣服,薑深就來敲門了。
他和周晢木依然穿著同款的衣服。其實薑深以前的個性還算比較謹慎,加上那時候有薑侑不時作妖,他在人前都隻敢稱自己是周晢木的弟弟。也許是從前壓抑得太久,自從被家裡人知道之後(其中又有一半是薑侑鬨太厲害的功勞),他便好像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來到無人認識自己的開放過度,更是徹底放飛了自己。
薑深來說今天的行程,他們計劃去當地最大的一個珠寶加工鎮。
“特彆有名,好多大牌的承包商就在那裡,我看了攻略,可以自己做項鏈戒指什麼的。”薑深道,“哥,我們給爸媽帶點禮物吧?”
薑侑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他仍然興致缺缺,不明白薑深為什麼喜歡這些女孩子喜歡的東西。
其實他是不明白薑深為什麼總是充滿活力。
倒是卓修言在聽了薑深的話後,露出一點感興趣的神色來。
小鎮離市裡有一段距離,他們租了車,周晢木開車,薑深坐在副駕駛座上給他指路,薑侑和卓修言在後座。基本上還是薑深說話,周晢木附和,另外兩個人聽著。
開出市區後就有很長一段路都是綿延不絕的麥田,薑深走到一半有點暈車,蓋著周晢木的外套睡過去,車廂裡逐漸安靜下來。
周晢木將音樂聲關小了一點,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後座,發現薑侑和卓修言一左一右遠遠地坐著,薑侑轉頭看著窗外,卓修言在看手機。
後視鏡裡的薑侑不經意地轉回頭,視線與周晢木短暫地對上。
隻是很短的一瞬間,薑侑就移開了視線,好像根本沒有想過停留。
又往前開了一會兒,終於路過補給站,周晢木停了車去給薑深買水和暈車藥,卓修言也下了車,到無人的地方抽煙。
薑侑跟了上去,朝他伸手。
卓修言手裡的煙還沒點燃,有些意外地看他。
薑侑等得不耐煩,手伸進他的衣兜裡自己拿了煙盒,動作熟練地抖出一根煙來。
“什麼時候學的?”卓修言問。
薑侑不答,等到卓修言按開打火機點了煙,他叼著煙湊過去。
他抽得很慢,眼神漫無目的地看著眼前的麥田,像是在想事情,又像隻是在發呆。一點點煙霧從他唇齒間吐出,有一點朦朦朧朧的感覺。
卓修言一直看著他。
直到一支煙燃到儘頭,薑侑慢慢呼出最後一口煙,轉頭對卓修言笑了笑。
這一笑,有一點得意:“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其實卓修言隻需要稍微一想,就能猜到隻能是他聽了薑侑的氣話不再來找他、到婚禮兩人再見,這中間幾個月的時間。
至於薑侑怎麼突然就碰了煙,卓修言能想到原因,卻不打算在此刻說出來。
薑深是被周晢木叫醒的,他茫然地睜開眼,聲音有些沙啞:“到了?”
“還沒有,休息一下。”周晢木俯過身來摸摸他的臉,拆了暈車藥和水一起遞給他,“吃點藥,一會兒好受一點。”
薑深乖乖吃了,末了問:“我哥他們呢?”
“抽煙去了。”周晢木道,也喝了一口水。
薑深揉揉眼睛:“我下去看看。”
“等會兒吧,他倆正說話。”周晢木道,“彆打擾人家。”
薑深“哦”了一聲,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突然問:“你覺得怎麼樣?”
周晢木沒反應過來:“什麼?”
“這兩天你看出來沒?你覺得卓哥對我哥怎麼樣?”薑深問。
周晢木低頭擰好蓋子:“我覺得挺好。”
薑深點點頭,又問:“那我哥呢?”
不等周晢木回答,他略略轉過頭來,盯著周晢木問:“你覺得我哥是真心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