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說著要吃集體大鍋飯,家屬院裡早早便開始準備。
早上七點,黃麗珍和陳葉雲便一同去食品站排隊了。
買好蔬菜,往肉類購買區走。
新鮮豬肉不好買,想買最肥的豬肉更是難上加難,大家都嫌棄瘦肉想買肥肉,肥肉能爆出來油,炒起來省菜油,吃著又過癮解饞。
因為買肉的時候不少人爭著搶著要肥肉,還不惜走個後門,跟豬肉師傅套個近乎。
“上回找你看過病的是誰來著?”黃麗珍今兒特意把陳葉雲叫上就是想走這層關係,不然自己往上擠多累啊。
食品站裡有六個豬肉點,一張大石台,上頭放著台秤,割豬肉的師傅站在石台後頭,再後麵是用大鐵鉤鉤著的數條豬肉。
“那兒,吳師傅!”陳葉雲四處搜尋終於見著了人。
這個時間點,食品站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一群人擠在一堆,手裡捏著錢和肉票等著買肉。
“陳醫生,來買肉啊?”吳師傅利落一刀割下一條豬肉,隨手扔到手邊的台秤上,移動秤砣位置看重量。
“哎,吳師傅,我們來割五斤豬肉,一個院的人要吃。”陳葉雲隔著幾個人跟他搭話。
“吳師傅,給我們來點肥的吧,我們人多吃瘦的不得勁。”黃麗珍看他手起刀落,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到她們了。
吳師傅心裡有數,刀尖劃過豬肉給她們割下一大坨,扔上台秤時,鮮紅的豬肉彈了彈,還有些肥肉像是顫顫巍巍的在晃動。
黃麗珍數了五塊五並五斤肉票交給師傅。
一張大白紙包著新鮮豬肉,另外還有吳師傅送的兩塊豬皮,兩人心滿意足回院裡去。
上午準備大鍋菜,中午各家自己簡單吃點飯,趙雪梅吃著紅薯嚷著讓大夥兒留點肚子,彆吃太飽了。
下午,郝少東曾兆華幾人又下河撈魚去了,陳葉雲在家點豆花。
乾黃豆是提前泡了一晚上的,農場有石磨,大軍和曾兆華拿去排隊磨成了豆漿。
姐,我要喝豆花水。大軍跟玲玲纏在陳葉雲身邊,往年家裡一年也會點一兩次豆花,要說點豆花的手藝還是已故的奶奶最好,陳葉雲和自己娘、伯娘都沒學到老人家十成十的功力。
豆漿被大火熬煮,她一直拿鍋鏟攪著防止糊鍋,豆香味漸漸飄出,等過濾兩次後,再用鍋鏟擠壓紗布包著的豆渣,用力擠,把殘留的豆漿給擠出來。
第二回小火煮豆漿,分次加入膽水點豆花,點豆花點的好的才能做到嫩而不碎,陳葉雲均勻往上倒入膽水,等著豆花凝結成塊。
“出來了,出來了。”一群小孩兒圍著看,眼巴巴望著喝一口豆花水。
鐵鍋裡已經凝好了豆花,陳葉雲拿著菜刀直接往裡畫十字,再用鍋鏟鏟進大瓷碗裡。
“哎呦,這豆花好香啊,看著也嫩。”等著端菜的李思思看一眼,饞得很。
豆花水泛著黃色,她嘗了一口,回甜隱有豆香,家裡碗裝菜去了不夠,她舀了四個碗讓幾個孩子自己分著喝。
樓下,郝少東又支了地方在下頭烤魚,陳葉雲探了身子喚他,“喝豆花水不?”
郝少東兩隻手不得空,都拿著樹杈烤著魚,這回他們下河摸的魚不大,有些就拇指小,乾脆烤乾點吃個焦酥味,“讓大軍給我端點下來。”
“弟妹,可得給我們也留點啊,彆讓這群娃兒喝完了。”白威在煮甑子飯,也望著樓上說話。
“放心,多著呢。”
孟凡超和王進步往院裡擺了三張桌子,是從一樓三戶人家裡搬出來的,凳子不夠又從二樓三樓家裡拿,反正是缺啥拿啥。
下午四點的時候,幾層樓都開始升起嫋嫋炊煙,每家做幾個菜端到樓下去。
孫正義做了玉米麵窩頭和麥麵玉米麵摻的花卷,白威和趙月兩口子做了兩個涼拌菜,還煮了一桶飯。
蒸飯的煙氣漸漸飄出,正好跟二樓飄出的熗鍋氣碰見,“珍姐,你做啥好吃的呢?我可聞著香了。”
黃麗珍正在走廊炒回鍋肉,今早買的肉肥,爆出來不少油,她還倒了點兒出來準備熗炒個大白菜吃。
回鍋肉被煸得很香,配上蒜苗一炒,要不是大鍋菜她準偷嘴一塊肉。
聽到趙月的話,她舉著鍋鏟往下頭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香得很!”
“哎喲,珍姐,你鍋鏟上的的油可彆滴下來了,我今天穿的新衣裳不要給我滴些油洗不脫。”白威站在院裡打趣她,還假模假樣退後兩步。
“滴下去還是便宜你了!我們這油可是好東西。”
三樓也忙著,董桂花在燒五花肉,李懷安和妹妹一塊兒煮蘿卜乾湯,裡頭放了點豬肉渣,添了幾分鮮香味。
郝少東和陳葉雲端著大碗豆花到樓下,另外還有一盆蘸水,這蘸水是她奶奶在世時候的秘方,可好吃,這點她是學會了的。
桌上陸續出現各類菜式,小孩子們幫著拿碗筷,玲玲手指頭對著不停走動的人們數數,結果人影晃動,她數了好幾遍都沒數清。
“小白哥哥,你來數。”身邊正好站著白鬆林,她扒拉人一下,扯了扯他衣角。
“我也數不清了。”白鬆林也不管那麼多了,“先把碗都放上去,不夠了再去拿。”
“忙完了不?快點來吃飯咯。”黃麗珍扯著嗓子往樓上喊,叫人下樓。
101團部政委家說沒參加這次活動就不來吃飯了,他們兩口子比院裡人年紀大些,和其他人倒接觸不太多。
“還是去喊一下唄,咱院裡一起吃飯,獨獨少了人一家實在是說不過去。”
“去過了,家裡沒人,應該是出去了。”
“那行吧,咱們開吃。”
回鍋肉,嫩豆花,熗炒白菜,玉米麵窩窩頭,花卷,拌野菜,拌黃瓜片,土豆絲,烤魚,蘿卜乾湯,桌上菜色豐富,色香味俱全。
忙活了一天,院裡人終於坐到桌前,飯菜冒著香氣,所有人大口吃著飯菜,臉上都是滿足的神情。
“今天這頓飯可得感謝咱們院裡的‘娘子軍’啊,沒有你們出這麼個節目,可得不了獎。”王進步衝著幾人豎個大拇指,尤其是表揚自己媳婦兒,“我還沒看出來你能演戲!”
董桂花推他一下,笑著說話,“我這不叫演戲,那不就是我自己嗎?你要真讓我上去演,我可怕,腿都打抖。”
一旁的辛倩也回憶起昨天上台的模樣,“桂花姐,你彆說,還是真是!昨天我站上去的時候心跳得可厲害了,一直跳到我嗓子眼了。”
“瞧瞧你們兩沒出息那樣,我可沒怕,站那上頭跟平時乾活也差不離嘛。”趙雪梅在隔壁桌,聽到幾人對話也加進來。
“趙雪梅你睜眼說瞎話呢,我可瞧著你手在那兒抖,差點拿不穩那課本。”黃麗珍握著筷子給大夥兒模仿昨天趙雪梅手發抖的樣子,引得一陣哄笑。
“那是你看岔了!我可沒有啊。”趙雪梅夾起塊回鍋肉塞進嘴裡,狠狠咬上兩口。
陳葉雲吃著郝少東烤的魚,金黃焦酥,一口咬下去哢嚓響,那魚也小,兩口就是一個,吃起來還停不下來。
郝少東夾了一筷子豆花到蘸碟裡,裹上辣椒油,原本白生的豆花瞬間染上了紅色,看得人食欲大動,送進嘴裡,隻覺得豆花又嫩又香又入味。
“你這手藝還說沒學到你奶十成十?”他低頭衝旁邊的人說話。
“真沒有,頂多有個六七成吧,跟我奶點的差遠了。”陳葉雲也不是謙虛,“我再也沒吃過那麼好吃的豆花了。”
“你這手藝也夠用了。”郝少東說著話,給她夾了筷子紅燒肉擱碗裡。
玲玲和大軍坐在姐姐旁邊,小姑娘吃著烤焦了的小魚兩手都是油,兩條腿在長凳上晃悠著,沾不到地。
魚尾巴不好吃,她拖著尾巴和魚骨從嘴裡吐出來,一時沒拿穩啪嗒掉地上了。
農場裡的大黃狗聞著味兒就來了,它鑽到桌子底下四處嗅嗅,吃起了地上的魚骨頭。
“哥,哥,你看它。”玲玲忘了手上有油直接扒拉上哥哥的袖子,那衣裳一下子就沾了油漬。
“呀,你手臟的。”大軍扯過衣袖瞧了瞧,忙喊陳葉雲,“姐,你看,玲玲給我弄臟的啊,不是我弄臟的。”
他得先把關係撇清了,不然晚上就是自己被數落。
“你們倆,快好好吃飯。”陳葉雲眼風都沒往那邊掃,就叮囑他們彆皮。
“大黃狗,嘿嘿。”玲玲低頭看著它吃東西,伸手摸摸它的毛,軟乎乎的,轉頭又去摸摸它的腦袋,“你餓了吧?我給你喂東西吃。”
梳著兩個小辮子的小腦袋又冒了上來,她看著桌上各式各樣的菜最後伸長手夾了塊回鍋肉,一低頭,那大黃狗濕漉漉的眼睛看著自己手裡的肉,吐著舌頭喘氣。
“你等會兒,我吃了肉再喂你。”說完把回鍋肉送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大黃狗眼饞著看她吃完肉,嘴上還冒著油光,突然嘴裡就被喂進了一口饅頭,上頭有玲玲手上沾著的一點油,連帶著饅頭也香起來了。
被喂了兩口饅頭,大黃狗尾巴立著搖了搖。
“孟哥,你跟兄弟說句實話,是不是後悔?”王進步酒量不行,喝了兩杯就有些醉了,這會兒正拉著孟凡超說心裡話,一提就提到昨天坐火車回家的孟凡超媳婦兒郭夢蓮了。
董桂花看他臉一漲紅就知道要出事兒,忙把人拉回來,“你瞎說啥呢?人屋頭事你管啥?孟哥,你彆理他,他喝醉了就瘋瘋癲癲的,說胡話。”
孟凡超心裡也苦悶,仰頭喝了半杯酒,垂著頭歎口氣,“進步也沒說錯,我就是沒把人留住,哎。”
兩人結婚後就沒相處過幾天,加上兩人性子差得遠,他悶葫蘆一個是真討不了媳婦兒歡心,郭夢蓮寧肯回家待著也不想跟他一塊兒過。
“哎,孟哥,不說那些傷心事,吃菜吃菜。”
“不是,我覺得孟哥不該讓郭姐走,兩個人多處處嘛,性子磨一磨就合得來了。”辛倩想的倒不同。
“算了算了,她看都不想看到我,我過去了也是礙眼。”孟凡超看大夥兒跟自己說著家裡事,氣氛也不好了,他擺擺手怪不好意思的,“不說我了,不說我了。”
陳葉雲又想起那天看到郭夢蓮離去的身影,走得很決絕。
“華子,過來!”黃麗珍看場子冷了,把兒子叫過來,“背首詩來聽聽看,最近在學校裡學到什麼新的詩沒有?”
曾兆華正吃著飯呢,被一嗓子吼住,小嘴油光光的,放下碗筷張嘴就準備,“床...”
“不能背靜夜思了喲。”陳葉雲給他提要求,“回回都是這首聽膩了。”
“對對對,換一首。”趙月也覺得耳朵起繭,這群小娃就愛拿這首糊弄大人。
他歪著腦袋想了想,前兩天老師正好教了首新詩,說是過幾天一個什麼傳統節目,“那個老師說有首詩跟什麼七什麼節的有關係。”
他撓撓頭一時想不起來。
“七夕節!七月初七嘛。”辛倩答得快,說完她又問旁人,“這不沒兩天了嗎?今兒都七月初五了。”
“就是這個嘿嘿,七夕節。”聽人一說他就想起來了。
“可以嘛,還會背七夕節的詩啊?給他們表演一個。”黃麗珍端著碗站出來,瞧著兒子很是驕傲,她沒念過書覺得能識字兒背詩的人都厲害。
“嗯....坐看牽牛織女星.....”曾兆華想了半天,四句詩他就想起來最後一句,“其他的我搞忘了。”
“哈哈哈哈哈哈。”幾個孩子笑得大聲。
“曾兆華你怎麼就會背一句啊?”孫新傑吃著菜回身看另一桌的曾兆華。
“你有本事你來背!”
“那算了。”孫新傑又轉身回去接著吃飯。
“也可以了,背得出來一句也不錯。”黃麗珍勉強滿意。
“姐。”玲玲聽了一耳朵,雲裡霧裡的,“七夕節是什麼?”
陳葉雲放下筷子,思索一番跟妹妹講,“就是一對夫妻不能在一起,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隻有每年七夕那天才能見麵。”
“他們七夕那天還要在葡萄架子下頭講話呢。”趙月想起來自己小時候聽的故事,也給玲玲講。
“講什麼話?”玲玲這可把幾人給問倒了。
李思思想了想,笑著對她說,“悄悄話。”
“哦。”小姑娘好像聽明白了,“那牛郎織女真可憐,一年才能見一次,我姐和姐夫天天能見到。”
“”哈哈哈哈哈哈。”
桌上人聽了大笑起來,直誇她說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