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陳葉雲這個班的同學天天吃素,偶爾食堂上了點肉都沒敢去碰。
又過了一周,大家才逐漸恢複過來了,孟晶又吃得高興,她家裡條件好,自己也愛買些小糕點糖果。
李倩茹打趣她,“你就知道吃,不是胃口不好嗎?”
“我緩過來了,作為一名偉大的醫生,怎麼能怕這些呢!”
陳葉雲剛從家裡回來,帶著一身風霜,“哦,那這周局部解剖課可是要真上手解剖了,我等著看你偉大呀。”
孟晶掙紮著起身,“啊,雲姐,今晚我跟你睡吧。”
“哈哈哈哈哈哈。”宿舍裡爆發出一陣歡笑聲。
周二的局部解剖學還是來了。
大家好不容易緩和的心情又變了,想著要上手了,一個個進門之前就在深呼吸。
“好了,廢話不多說了,我們進入正題。今天大家要上的局部解剖學,這門課可能有同學害怕,這是人之常情,誰都怕死,也害怕去解剖屍體,要是你一點不害怕,我反倒有點害怕你了。”
“哈哈哈哈哈,那確實!”
“想想是挺可怕的!”
漸漸的,大家適應下來了,一個個臉上也沒那麼緊繃,陳葉雲也感覺到孟晶再一次拽著自己小拇指的力道輕了些。
“大家能看到我們教研室裡的所有人骨和屍體,都是辛苦收集來的,其中還有人自願捐獻的。這一具遺體是我們學校的已故教師,錢進的。”
說到這裡,大家表情嚴肅了起來,目光自發地看向教研室中間的遺體。
“他為了醫學事業奮鬥終生,臨終前,又自願捐獻遺體給母校做解剖實驗,隻希望我們學校我們國家的醫學事業能多一點進步。我也希望你們能好好學習,不要辜負先輩們的良苦用心。”
站成三排的學生們自發鼓起了掌,同時向前方鞠了一躬。
接下來,在黃老師的帶領下,大家組成了8-10人小組,每組進行人體解剖,一邊講解一邊解剖。
學校裡學習在有條不紊地行進中,學校外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1978年12月,陳葉雲和宿舍的幾人在食堂打飯,入冬了,大家穿著藍的灰的棉襖,梳著一樣的辮子,吃著一樣的大鍋菜,不時討論著今天學的東西。
有同學拿著兩份報紙進來,一份《人民日報》,一份《光明日報》,大家爭相傳閱,上頭標著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確立了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思想路線,把黨和國家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
一個個年輕人熱烈討論,分享意見。
......
一月,寒假終於來了,陳葉雲收拾好衣服回家,家在外地的同學要去坐火車,站在學校門口,大家揮手告彆。
郝少東今兒特意來接他,這人把著自行車站在學校門口,身材高大,英俊挺拔,還惹得不少人往那邊看。
陳葉雲笑著跑過去,一屁股坐上自行車後座,“走吧。”
郝少東特意給她一個雷,鋒帽,可折疊的棉帽,一戴上去,就把人的臉遮了快一半,尤其是最容易受凍的耳朵被包得嚴實。
“是不是很久沒有放過寒假了?”
“是,以前還是看大軍和玲玲放呢,沒想到現在我還能放寒假。”
路上人還挺多,騎了一半,陳葉雲扯扯他衣角,“我來騎會兒吧。”
那聲音伴著寒風吹進郝少東耳朵裡,還帶著些寒意。“你歇著,這點兒算啥。”
陳葉雲應了一聲,又把身子蹲在男人背後,被他擋了個嚴嚴實實。
晚上,一家人坐在四方桌前吃飯,大軍剛過了十二歲零幾個月,人也竄了一個頭。
“怎麼長這麼快,感覺上回才到我腰這兒呢,會不會下回回來就比我高了。”
郝少東看她發笑,“那得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才行。”
大軍擱下碗筷跑到剛來農場時,姐姐劃的身高線那兒比劃,“看我到沒有?”
“我看看。”陳葉雲定睛一看,“真快到了。”
“姐,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去?”
陳葉雲看郝少東一眼,她也想家了,“你能走不?”
“今年過年去我爹娘那兒,明年你放暑假我們去你家。”郝少東迅速思考一番,給了結論。
“好!”
一轉頭陳家三人高興得不行。
“要,娘,要,這...”什麼都還不懂的湘湘站在小竹椅裡,竹椅是郝少東給她做的,人站進去正好夠著飯桌,她時不時還要站著蹦躂。
“這個?”陳葉雲指指大白菜,結果湘湘嘟著嘴,搖搖頭。
她又指了指南瓜片,“吃這個不?甜甜的。”
湘湘點點頭,然後立馬張了嘴。
陳葉雲夾了一片南瓜片到自己碗裡,用筷子搗碎了再喂給她。
“嗯嗯嗯...”孩子吃得可香了。
郝少東最近忙著啤酒大麥的種植,大夥兒都閒下來了他早上還出門,陳葉雲帶著三個孩子在屋裡烤火。
煤爐生了起來,上頭圍了幾個紅薯和玉米,身子烤暖了烤紅薯和烤玉米也能吃了。
三人一人一個烤紅薯吃得湘湘眼饞,她努力伸出手想去夠她娘手裡的烤紅薯,小眼神滿是渴望。
“這個你不能吃,湘湘。”陳葉雲把紅薯放到一邊把閨女抱起來。
“嗯...吃....湘湘...吃。”湘湘努力說著話,一本正經地告訴她娘,她要吃。
陳葉雲瞧她模樣就好笑,伸手抿了一絲紅薯下來喂給她,“好了,就這麼一點點,多的不行了。”
那一點點紅薯甜蜜蜜的,小丫頭上下嘴唇碰著嘗著甜味。
陳葉雲幾回回來都去看了周醫生,快過年了,她帶著買的東西又去看了她。
“學習怎麼樣?”周醫生扶了扶眼睛,看著她。
“挺好的,每天上課特彆忙。”
“你好好學習。”
陳葉雲看周醫生在低頭看書寫字,忙問她,“周醫生你看什麼呢?”
“說是今年要考核赤腳醫生,考核合格者頒發“赤腳醫生證”,不合格的要淘汰。”
“現在要考核啦?”
“嗯,說不準我就要被清退咯。”
“怎麼會,你肯定能考過。”陳葉雲非常肯定,她朝四周望了望,“付醫生呢?”
“去辦戶口糧油遷移手續,準備回城了。”
“回城?能回去了嗎?”上回兩次高考,付紅沒考上,她還說要繼續準備來著。
“知青回城政策放寬了,她娘的工作位置讓給她,讓她頂替回城。這幾天就要回去了。”
周醫生看她一眼,“這陣子來我們這兒或者去城裡醫院看病的又多起來了。病退困退,頂替父母工作,反正都在想辦法回去。”
“哎,也是不容易。”陳葉雲歎了口氣。
回到家,陳葉雲跟郝少東提起這事兒,“感覺去年到今年發生好多事兒,農場裡好多熟麵孔都要走了。”
“還傷心了?”
“有點兒,總是感覺認識了挺多人,但是又走了挺多人。”
“挺正常的,每年都這樣。以後還有機會再見。”
“你知道我們上了什麼課嗎?”陳葉雲猛地坐起來,問他。
“什麼?”郝少東看她的模樣倒還來了興趣。
“人體解剖課,我雖然給人縫過線,可也沒這麼近距離看過人體解剖後的器官,那種感覺真的說不出來。”
“現在好點沒?”
“現在緩了。”
“不過拿著手術刀上手的時候還是有些抖。”陳葉雲用手比劃著朝郝少東身上動作,“就像這樣...”
男人一把握住她亂動的手,將人壓到身下,親了上去...
屋裡的氣溫陡然上升,把冬日的嚴寒都驅散了。
一月十六日,一家人收拾了兩個行囊準備出發,去往郝少東爹娘那兒過年。
曾誌剛開車送他們到火車站,陳葉雲抱著湘湘,大軍和玲玲在她身邊,郝少東跟人說了兩句話再過來彙合。
時隔三年,再次坐上綠皮火車,陳葉雲心裡是說不出的感受,這回他們買了四張臥鋪票,去到臥鋪車廂的時候裡頭還沒人,車廂左右兩邊各有三層鋪位,陳葉雲和湘湘睡左邊下鋪,玲玲睡中鋪,郝少東睡右邊下鋪,大軍睡中鋪。行李就放在下鋪的床板下麵。
湘湘是第一回坐火車,覺得一切都好神奇,她眼睛不眨地四處瞧,濕漉漉的大眼睛一會兒看窗外頭,一會兒看著外頭過道上走來走去的人。
“怎麼傻了。”大軍伸手擋住她的視線,湘湘才眨了下眼睛,嗬嗬嗬笑起來。
“娘~”湘湘回身摟住陳葉雲。
“我們這是坐火車了,去看爺爺奶奶,火車。”
“和...扯...”湘湘努力學著,成功逗笑了車廂了其他人。
看到大家都笑自己,湘湘趕緊閉上了小嘴,玲玲立馬走過去,抱著湘湘安慰,“說得很好,我們沒有笑你。”
湘湘看看她爹,直到看到郝少東點了頭,她才滿意了。
作者有話說:
摘自:《談談我校學科發展史那些事兒——人體解剖學學科發展史(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