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謝暮寧對她這乖覺的模樣感到哭笑不得,上一世這丫頭亦是如此,屢屢衝動護主,而她那時候又護不住她,以至於吃了不少苦頭。
“你啊,”她伸手點了點采荷的腦袋,“確實是衝動了,先起來吧,下回凡事多想想,三思而後行。”
采荷也不扭捏,被姑娘叫了起,便麻利地爬了起來,轉眼便笑嘻嘻地應道:“是,姑娘,采荷必當謹記姑娘教誨!”
謝暮寧也露出了個笑模樣:“你知道便好。不過……”
采荷心頭一緊,慌張地看著自家姑娘,正要板正了姿勢挨批,卻不想在下一刻聽得姑娘突地“噗呲”一笑。
“不過,今日之事你做得很好,不僅沒給我丟臉,還替我出了一口氣。”謝暮寧在幾個貼身丫鬟麵前放鬆了心神,頗為調皮地捏了顆糕點塞進了采荷的嘴中,轉頭朝著點杏道,“我妝盒中有一味抹臉的藥膏,這幾日好生給這丫頭塗塗。”
采荷摸了摸被李婆子抓撓得紅腫的臉,這才感受到一股刺撓的癢意從中蔓延出來,又燙又疼。
“是,姑娘。”點杏笑著應了,心中很為姑娘這般的變化感到高興。
從前夕露院的下人們也跟著主子一樣,什麼東西都是最後才得到,處處都遭人為難,到了姑娘昏迷那幾日,竟是新鮮的飯食都吃不上了。好在從今往後,大夥兒應當再也不用凡事都落於人後了。
“你們往後有什麼委屈,再不許憋著了,凡事隻要是你們在理,我定當為你們做主。”謝暮寧沉吟了片刻,朝著幾個丫鬟說道。
這幾個小丫頭一直陪伴著自己長大,又陪著自己嫁入梁家,其間因著自己的不中用,也不知私下裡受了多少氣。偏偏幾個人又都顧及著她這個姑娘的情緒,受了委屈也不肯說。
比起謝家大部分的親人,這幾個丫鬟反倒是更像是她的家人。
“隻要姑娘好,咱們便沒有什麼委屈的。”點杏替自家姑娘卸了釵環,輕柔地用梳子順著她烏黑的長發。
其他人或是在整理寢衣,或是在鋪被褥,聞言皆點點頭,讚成點杏姐姐的話。
主仆幾人又說了會子話,幾個丫鬟便替謝暮寧寬了衣裳,伺候她安寢。
“姑娘,奴婢先將蠟燭吹熄了。”待謝暮寧躺好,點杏為她掩好錦被,輕聲說道。
“嗯,你們也快下去休息吧,我這裡沒什麼事了。”謝暮寧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於腹上,看著頭頂那顆牡丹紋熏香球,不由得發起呆來。
“好,姑娘有事喚奴婢便是。”點杏將床帳放下,輕手輕腳地檢查了下門窗,吹熄了蠟燭,便去了東耳房裡的小隔間。
窗外雪仍在下,通過半透的窗戶紙,在屋內映下些微的光來,萬籟俱靜中,偶有院外的樹木枝條被雪壓倒,發出清脆的斷裂聲。
在這般寧靜的夜晚,謝暮寧躺在床上,回憶著自己醒來之後的種種,心中百感叢生。
她有些不舍得睡著,白日裡的堅定就像雪中的竹子一般,又在此刻動搖了幾分。
萬一一覺睡過去,到了明日,自己仍舊在那個可怕的章大人家的院子中,做一抹飄無所依的魂魄怎麼辦……
萬一……萬一其實自己真的早已在湖中溺死了,之後的所有事情都不過是她死前產生的幻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