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玉……不記得了呀。
事實上，等到阿玉醒過來，已經過了三天，三天裡，王家幾乎是想儘了辦法。
但貧窮的家裡，又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不過是抽出人手來守著，老王頭還去村長家，厚著臉皮借了一口酒，拿來給阿玉擦了擦背。
又去把胡大夫從老遠的地方背過來，娃娃太小，胡大夫根本不敢開藥，隻讓給點熱食，守著看天命。
大兒媳婦馮氏把她攢了好久的一塊棉布拿出來，給孩子做了個小被褥，好歹比那硬邦邦、黑漆漆的褥子要保暖些。
執拗的王家人，愣是想救活一個娃娃，許是感動了上天，到底讓他們把人從鬼門關拉出來了。
如今已是臘月二十三，村裡卻沒有半點過年的氛圍。
說來也是巧了，阿玉來到胡家村的當天，一直連綿不絕的大雪就停了。
第二日，更是豔陽高照，那些因為家裡衣物不多不敢出門的人家，也能出來暖和暖和。
王家人逢人便說：“咱是撿了個福娃娃，你看她一來，太陽就出來了！”
雪停之後就是化雪，那可比下雪要冷人得多，但那太陽足夠烈，人在太陽底下站一會兒，準能熱出一身汗。
有人冷聲哼哼：“你咋不說是灶神老爺去天上求情了？下雪不下雪，不是老天爺的事麼？關個娃娃什麼事？”
也有人苦口婆心：“你們還是早早趁著沒下雪，把娃娃送到義莊上去，是福是禍讓她自個兒扛，你們養著算怎麼回事？沒得帶個人來拖累自家。”
王老太太每次聽到這話，都拿著個掃帚跟在人後頭追，一聲聲地叫罵：“吃你家米了還是嚼你家糠了！要你在這嘴碎，灶神老爺上天的時候，是不是忘把你嘴給割了帶上去？怕是天老爺看到你這張嘴，都嫌晦氣！”
對方被罵得抬不起頭，隻能說：“我不是為你們家好嘛，你咋還埋怨上了？”
王老太太呸一聲：“我也為你好，把你家米麵給我搬來，我替你吃了，免得你一天吃飽了撐得慌！”
村裡的大男人往往落不下麵子吵架，女人們沒這顧忌，但誰也吵不贏老王家的王老太太。
誰讓人家罵人不愛罵下三道，就愛擠兌你，句句讓你接不上話來。
吵不贏的隔壁胡三嬸在家裡罵罵咧咧，有本事大家來吵吵日對方老祖宗，看誰吵得過誰！
阿玉醒這時候，王老太太剛好跟人吵完一架，看到幾個孫子擠在她的堂屋裡，手裡的掃帚直接招呼過去。
“讓你們不準打擾妹妹，把老娘的話當耳邊風是吧？過來，一個個屁股不給你們打開花，你爺爺的名字今天就倒著寫！”
正在修補房頂的老王頭：“……”
王家七個孫子，個個猴精猴精的，天天溜進去看妹妹。
彆說是他們，就連其他王家人也常去看，主要是那娃娃長得實在好看，十裡八村頭一份。
王五郎一邊跑一邊喊：“阿奶，彆打啦，妹妹醒啦，也不燒啦！”
王老太太把手裡的掃帚一丟，三步並作兩步往裡走。
那頭，劉氏的房間也打開了，她快步往堂屋去。
沒多時，阿玉又看到一堆腦袋，湊在自己跟前。
最前麵的老太太擠出一個笑，也許不常笑的緣故，看起來略有些猙獰。
“好孩子，你醒了，你想吃什麼？”
阿玉伸出右手，食指在嘴邊，有些緊張地咬了咬。
接著，下巴微微往裡一縮。
夜色一樣漂亮的眼睛裡，有努力想要藏起來的羞意。
乖得不行。
王家人看得，心都要化了。
然後，那玉做的小人，就怯怯地說：“饅頭……”
她真的好餓好餓哦。
王家人的表情，就全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