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敬之歎了一口氣,皺眉道:“倘若女子所嫁非人,則一生如淪陷阿鼻地獄不得超生。九姑娘,我隻問你一句話,你容得下自己的郎婿三妻四妾嗎?”
德音明白章敬之的意思,與她一母同胞的三位兄長成婚前都已有了通房丫鬟,陸家也是高門大戶,他家的小爺們自然也不能免俗。
“陛下都有過三位皇後,長姐雖享貴妃尊位,每個月也有二十多日見不著陛下的麵。”德音抿了抿唇,扯動章敬之的衣袖仰首望他,“先生,你們男子難道就不能學我爹爹隻娶一個妻子嗎?非得那般博愛?”
章敬之微微低首,望著德音皎然如月的玉顏有數息失神,溫聲細語道:“或許九姑娘你過門後,陸二郎會對你一心一意,然後為你遣散他的姬妾。”
“先生知道他有幾個姬妾?”
“我指點過陸家的姑娘們幾節課,聽她們說,陸二郎是陸家長房嫡孫。”
“他家長房一脈共三位公子兩位小姐,陸二郎的母親在他滿周歲時便去世了,他父親房中十幾名姬妾,最寵一位戲子出身的胡姨娘。”
“陸二郎這位庶母是個極厲害的角色,陸家長房庶出的兩位公子兩位小姐都是胡姨娘所出。”
章敬之娓娓道來,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唇角噙著一抹譏諷的笑意。
“聽陸家的姑娘們說,胡姨娘不準她養的兩個兒子抬舉什麼姬妾,偏偏從陸二郎十四五歲開始,這胡姨娘便熱心為他張羅了六七個美豔妖嬈的姬妾。”
“陸家後宅亂得很,九姑娘你去趟這樣的渾水,實在不值。”
“我懂陸家的胡姨娘使的醃臢手段,她與我二叔母是一樣的心思。”
“二叔母怕二叔最喜歡的陳姨娘生的七郎比她生的四郎、五郎有出息,便塞了許多打扮得和妖精一樣的丫鬟到七郎屋裡,勾得七郎沒有心思讀書,隻知道成日貪色。”
“今年崔氏子弟參加科考,四郎、五郎都榜上有名,隻有七郎落榜。我早上去祖母屋裡請安,還瞧見二叔母滿麵春風的樣子。”
德音原不懂後宅婦人的這些陰私刻毒麵,是她母親周夫人怕她自小被保護得太好、日後做了當家主母會被人欺負,故也教導了她許多肅清後宅爭鬥的手段。
“那九姑娘是肯體諒陸二郎的難處了。”章敬之笑道,極力掩藏話語間的失落。
“他自有他的難處,我難道就一定要做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的女菩薩嗎?”德音從未有過不舒心的日子,這陸二郎縱使是謫仙之貌,她也不願為他吃苦受罪的。
加上從小耳濡目染過貴妃姐姐久居深宮等候陛下寵幸的幽怨,德音更不願意與其他女人一同侍奉自己的夫君。
因此,她對陸二郎的不喜多了幾分。
千方百計逃,她也是要逃掉這樁注定不幸的婚事的。
“聽聞先生要下江南遊學,可定了哪日離京?”
章敬之一怔,“你應問我歸期,我會給你帶禮物的。”他想摸摸她的頭,終未抬手,“九姑娘,我本逍遙身,苦修太上忘情道,你是我教過最聰明的女學生,該懂何謂心不由己。”
“先生年少出世,我不敢誤先生的道。三年前大哥求先生留京教我操琴,我自知耽誤先生太多時日。”德音抬眸與章敬之對視,“我與先生一段緣,但請先生遊學歸來,折一枝江南柳帶給我。”
“從前也有一個人向我討要過江南柳,可惜我帶給她時,她已長眠於黃土之下。”
“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吧。”德音有點難過,“比起我表姐元貞皇後,我對孝純皇後的印象更為深刻,她美麗善良、溫柔敦厚,長姐說,國母就該是孝純皇後那樣的。陛下對孝純皇後太過殘忍,她生前經受三廢三立,換作普天下任何一個女子,都受不了這樣的羞辱磋磨。先生與孝純皇後是一生摯友,其實先生的心也是萬分矛盾的,對不對?”
“對。”章敬之頜首,“陸二郎他需要你這等高貴出身的妻子,我答應過孝純皇後要照拂他這唯一的弟弟。三年前你大哥求我留京教你操琴,我也有自己的私心,想將你教養成與陸二郎相配的新婦。”
“可先生並沒有那樣做。”
“因我見你第一麵,便狠不下心來教養你成為世間諸多無趣女子之一。你不適合為賢妻良母,陸二郎見過你後,想必他也會體諒你的。”章敬之又補了一句俏皮話,“就算你是一隻插不了花的花瓶,得到你的人也會心滿意足,不會嫌棄你不能用來插花。”
“音音。”
窗外有人在喊她,聽這音色,像是三哥。
德音起身步至窗邊,打量她三哥晚恕身上穿的竹葉青錦袍,與他行過禮道:“三嫂今日並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