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如注,蕭厲劈刀砍倒一名不及撤走的鬥篷人,在裴十三陰鬱的目光裡,腳踩在那名鬥篷人後背,舉刀刺了下去。
鬥篷人身形一顫,抽.搐兩下,不再動彈了,汩汩鮮血從他身下淌出。
蕭厲腳下還橫七豎八倒著數具屍體,他撐著刀喘息,凶戾抬眼看向裴十三:“今日擋我者,死!”
裴十三眯眸看著他那身幾乎已被血水完全浸透的衣裳,陰冷道:“刀都拿不穩了,裝腔作勢,委實可笑。”
他做了個手勢,被殺得隻剩一半的乾字隊死士繼續朝蕭厲圍攻了去,鬥篷在急跑中揚起恍若船帆。
雨水混著血水淌過蕭厲下顎,他拔出刀,微咧了咧嘴,盈滿戾氣的眼底帶著股瘋勁兒:“那就試試。”
苗刀再次和劈砍向他的長刃撞在一起,每一次出招都快到肉眼幾乎無法捕捉,隻聞一片震耳的銳響,刀劍相接處被劈斬的雨柱飛濺。
每次圍攻蕭厲,都是五名死士一起上,如此便可用車輪戰術消耗他體力。
但乾字十二人,如今隻剩六人。
裴十三緊盯著被圍殺的人,虎口溢血的手,握緊住刀柄又鬆開,雖一語未發,但已明顯失了耐性。
冷靜,冷靜。
愈是這種時候,愈需要冷靜。
裴十三強壓下心底那份想急切解決眼前人的狂躁,他帶來的這二十餘號人,都是鷹犬中的精銳,今夜雖能斬殺這護衛於此,但對方那一口尖銳獠牙,也讓他們付出了尤為慘重的代價。
圍殺一頭凶狼,當先去其獠牙才是。
在又一聲令人牙酸的銳響裡,蕭厲劈刀砍斷了一名死士手上的兵刃,那名死士腳尖點地,飛速後退,可蕭厲手上五尺長的苗刀還是瞬間就逼至了他頸側,死士隻能竭力調整身形,才讓蕭厲那一刀砍中他肩骨,而不是直接被削斷脖子。
饒是如此,他還是受了重創,被隨裴十三觀戰的那名死士一把拖回頂了上去,才撿回一條命。
裴十三視線落在了蕭厲手中那柄比普通佩刀長出兩尺的苗刀上,一雙眼陰沉眯起。
奪了他手上這柄刀,這頭凶狼,應就失去獠牙了。
他必要削掉這豎子一臂,再一寸寸碾碎他的骨頭,方可泄心頭大很。
裴十三緩緩抽出腰側的刀。
然,刀鋒方出鞘兩寸,前方雨裡便傳來艮字死士的喝聲:“都尉,我等已尋到前梁餘孽菡陽!”
裴十三陰沉的麵上終見了幾分喜色,佩刀收回鞘中,看向死士們押來的女子。
溫瑜雙手被反剪於身後綁起,麵色蒼白如雪,烏發蜿蜒似妖,衣襟上的血順著雨水暈至了裙下,隨著她走動緩緩滴落至林間的水窪裡。
鬆脂火把和閃電白光照耀下,那張冷漠又似噙著悲憫的容顏,仿佛真是上古神祇造物後遺落人間的手筆。
裴十三都看得淺愣了一息,他們手中雖有畫師臨摹用來搜尋的畫像,可無論是五官還是神韻,都不及
真人十分之一二。()
他回神後冷嗤:溫氏誕妖女如此,無怪各路豪雄都欲奪之養為禁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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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刀指蕭厲:“你主子都已落網,爾這餘孽還不快束手就擒!”
冰冷的雨水衝掉了蕭厲墜在眼皮上的汗珠,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溫瑜,看到她衣裙上大片的血跡,緩緩問:“你受傷了?”
溫瑜望著他渾身被血水浸透的模樣,冷漠的眼底終有了裂痕,輕輕搖了搖頭,艱澀道:“他們不會殺我,你不用管我,快逃出去!”
艮字隊死士也在此時向裴十三稟報:“都尉,這前朝餘孽殺了艮五。”
裴十三神情一變,再看溫瑜時,臉色陰冷了許多,冷笑:“逃?”
他抬刀便架到了溫瑜頸側,對著蕭厲陰狠道:“放下手中兵刃,能活捉這溫氏餘孽交給主君,我自是不會帶個死的回去,但往她身上紮幾個不要命的血窟窿,或是讓今夜血戰的弟兄們都當一回前梁翁主的東床快婿,還是使得的。”
他刀鋒做勢就要往溫瑜染著血的衣襟上挑。
“你彆動她!”蕭厲嘶喝出聲,握著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裴十三刀尖挑進溫瑜濕透的衣襟,盯著蕭厲威脅:“扔了你手上的刀。”
血絲一寸寸爬上蕭厲眼底,他提起手上的苗刀緩緩應聲:“好。”
卻聽得溫瑜喚他:“蕭厲。”
蕭厲抬起發紅的眼,撞進了對方冷漠又破碎的一雙眸中。
溫瑜說:“我不在乎,我活著,隻是為了報仇,這身皮囊毀了、爛了,於我而言,都不算什麼,你逃出去。”
一道閃電劈下,隨即雷聲轟鳴。
伴著雷聲一起悶聲砸地的,是蕭厲手中那把苗刀。
冷雨滾過他眼皮再漫過他眼瞼砸下,他望著溫瑜啞聲說:“我在乎。”
溫氏傾覆讓她失去的一切,他都在乎。
她要把自己活成一具行屍走肉,那他也是她的最後一層甲。
死士們幾乎是在蕭厲棄刀的瞬間,便飛撲上去摁住了他。
裴十三陰冷道:“給我打斷他全身的骨頭,再將人吊死在這林中,以祭死去的弟兄們!”
險些在蕭厲手上喪命的死士們自是不會留情。
蕭厲被壓進了雨中的泥地裡,掄錘一般的拳腳落在他後背,砸得他口中吐血,半張臉也被踩進了泥漿中,他一雙眼卻還是一瞬不瞬地望著溫瑜的方向。
如果這輩子隻有這麼長,二十載淒苦換來遇上她,死前能最後護她一次,似乎也夠了。
“蕭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