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襲知道漢壽縣,並非是因為這裡有何特產。
自孝武皇帝設置刺史監察郡縣起,荊州的刺史基本都選擇漢壽作為駐留之所。
荊州的刺史們青睞此地,並非是有什麼油水可刮。
漢壽在水文上可經沅水入雲夢澤,進而勾連長江連通荊北。
地理上來說此地處於荊南山地和荊北平原之間。
故而漢壽能控扼沅水,執耳荊南。
荊南安則荊州安,故而從前漢起,大漢的荊州刺史們便對此地青睞有加。
不過因為地方豪強的逐漸坐大,孝靈皇帝時便將僅有監察檢核問事之權的刺史,改為了能夠乾預財政募兵練軍的州牧。
改製的本意是為了希望能夠儘快平定地方,但州牧之權反而導致了地方上的豪強進一步躍遷,成了割據天下的諸侯。
也因此從桓靈二帝時起,荊州的刺史和州牧便對漢壽不再重視,財賦充足的襄陽開始受到青睞。
董襲一時間自是想不到這麼遠的,但漢壽能夠控扼荊南的重要性他是知曉的。
所以才會迫不及待的沿著沅水而上,希望能獨克漢壽,拔得奪荊南之功的頭籌。
而如今看來,他倒是猜對了一半。
好消息:他確實是第一個進入漢壽的武將。
壞消息:他是被人扛在肩膀上帶進來的。
時不時便有束發的少年少女嬉笑著從董襲身側跑過,並對董襲指指點點。
看著這群少年的膚色以及生拗的口音,董襲判斷得出來:
皆為雜蠻。
明明身為雜蠻,卻努力尚漢家衣冠,執漢家之禮,並規規矩矩的對沙摩柯問好。
沙摩柯也是同樣,笨拙的拱手一一回禮,隻不過抬起肩膀時,董襲霎時便感覺到腰部一痛:
應當是被這沙摩柯擠壓到了。
明智的沒有出聲,董襲沉默的看著這漢壽的人文景色。
直街道路平且寬闊,屋舍樓閣井然有序。
雜蠻來往克己守禮,商社學塾醫館皆全。
商社雖不多但品類齊全,叫賣聲此起彼伏。
學塾雖不大但乾淨整潔,讀書聲琅琅入耳。
醫館雖不高但鬨中取靜,尋診者眉開眼笑。
雖然有努力尚漢家衣冠執漢禮,但漢蠻之彆還是能從細節呈現出來,但眼前這漢壽縣,漢蠻融洽而處,並不分彼此。
愈是看,董襲便愈是迷惑,最終好奇難捺,直接出聲問道:
“此地……為何如此?”
董襲說的模糊,但沙摩柯當然知道這董襲問的“如此”指的是什麼。
聞言沙摩柯臉上倒是多了一點追思之色:
“十年前,荊南與他處並無不同。”
“劉景升做他的荊州之主,我等五溪蠻武陵蠻呼嘯山林,不隸漢籍,不歸王化,不交賦稅。”
在漢壽縣正中央是一個模仿漢地所建的縣衙,手藝雖然粗糙但也能看出來大概模樣。
沙摩柯隨手將董襲扔在地上,讓後者又是摸著屁股一頓齜牙咧嘴。
坐在入門旁的一張椅子上,此時太陽略微西斜,陽光灑落在沙摩柯的身上讓他舒服得深吸了一口氣。
董襲明智的沒有嘗試去坐椅子,而是在門檻上坐了下來,低眉順眼:
“隨後呢?”
沙摩柯點點頭:
“那劉景升病亡,北麵的什麼曹丞相南下,赤壁什麼事情之類你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