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仰頭吸溜了一口湯水,將碗放平張飛便看到了龐統糾結的麵龐。
“軍師有事兒?”
其實平時張飛是懶得來此處的,在城牆上簡單用飯防範曹軍才是正常。
但今天張飛忽然有點擔心二哥了,便過來一邊吃飯一邊問問龐軍師。
雖然身在隴道,但龐統依然將荊襄戰場講的深入淺出,讓張飛興奮之餘連湯餅都多吃了一碗。
龐軍師對人心拿捏的極準,在他看來江東定然是不會吃力不討好的去共襲宛城的,定然要先貪圖荊南。
將戰線推進到襄樊的漢水,便已經是江東的極限了。
但如今襄樊附近還停著那艘巨弩大舟,江東完全沒理由過去找死,所以必然是鎖江陵封長江,全力攻荊南。
這種情況下宛城的關羽和徐庶需要麵對的就隻有曹軍,而非孫曹合力。
而這樣的戰場下,曹軍隻要不能速勝,那麼後麵與十萬哥定然互生嫌隙,後繼無力。
這一番說辭讓張飛放下了心,但放下碗起身欲走時便看到了軍師的眼神,於是乾脆問了出來。
龐統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道:
“我聽聞……翼德差點將夏侯妙才打死?”
張飛說起來這個,滿臉都是可惜:
“昨日時,那夏侯淵竟昏了頭親自率兵攻城。”
“俺看準時機,本來勢在必得必能一矛戳死他的。”
“沒想到親衛悍不畏死,以身作盾,俺那一槍隻是戳傷了夏侯淵腰腹,讓其得以逃脫。”
“若是昨日夏侯淵身死,我等今日應當便已入關中了。”
看著張飛滿臉都寫著我很遺憾,龐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斟酌了一下道:
“這夏侯淵……無生擒之法?”
張飛飛快搖頭,言簡意賅:
“離的頗遠,且那夏侯淵有數個親衛死士,若是要生擒,死的可就是俺老張了。”
但張飛也不傻,看著龐統的神色便琢磨過來什麼意思,於是旋即大笑道:
“龐軍師是否以為,若是黃老將軍親斬夏侯淵,那俺便要和黃老將軍生出仇怨?”
龐統擺擺手,隻是低聲道:
“某隻是覺得……”
“無兩全之法。”
張飛一邊搖頭道,一邊將地上的幾片甲葉重新往身上裝,看樣子旋即便要重新回去駐守矮城牆。
龐統將桌上的兜鍪捧起,遞給了張飛。
張飛居然少見了歎了一口氣,道:
“軍師,戰場上生死不過一瞬,並無時間求兩全之法。”
“俺隻知道,殺夏侯淵,便可破這路曹軍。”
“想來對麵的夏侯叔父,也欲殺張飛而破此城。”
說罷張飛便將兜鍪戴上,然後仰頭將下麵的帶子係緊,聲音也變得有些沉悶:
“夏侯淵身死,拙荊或許會哭上一哭。”
隨即張飛想起來了在成都疏浚河道時,那些問自己兒子去向的百姓。
還有後世那以詼諧言語評價他的後輩,更還有那些對著那個醜雕像躬身的年輕人。
張飛的聲音依然沉悶,但變得無比堅決:
“若是猶豫行事貽誤戰機,那便是成都的百戶千戶百姓,要一起哭了。”
張飛轉身便走,龐統呆愣了一下歎了一口氣。
本想勸說一二,結果沒成想竟被翼德當了一次師傅。
此時龐統感覺到手上有些黏膩之感,低頭便看到兩隻手掌上沾了一些血跡,想來應當是剛才手捧兜鍪時沾染上的。
緩緩將手上這些血跡擦掉,這個戰場也在龐統的眼中多了一點真實感。
這些血跡,可能是曹兵的,也可能是己方的。
再普通的人,也有自己的叔父、妻子、母親。
翼德說的倒是沒錯,若求民心,則不應自矜高貴於民。
兩三人垂淚,何如十裡孤墳?
臨渭城的防守變得愈發焦灼,但張飛早就習慣了。
從夏侯淵圍臨渭開始,日複一日的攻城就沒停過。
雖然辛苦,但想想樊城時徐軍師都堅守下來了,那對他來說更不是問題!
而且曹軍也十分配合,天亮攻城,日暮則止。
雙方都有充足的休息時間。
張飛自己也能琢磨出來一些原因。
對曹軍來說這一路本就是佯攻,因此必須聲勢浩大,將大批人馬拖在此處。
急於求戰,對夏侯淵來說反而不利。
若是勝了,萬一劉備乾脆直接縮回漢中,然後傾大軍過房陵支援荊州怎麼辦?
若是敗了,被一路追擊回關中,導致賊軍壯大怎麼辦?
因此維持眼前的這種恰到好處的進攻節奏,對夏侯淵來說才是最有利的。
從這個攻城時間上,張飛還觀察出另一個問題:
曹軍的柴火,應當十分緊缺。
如今雖然是二月已有開春之意,但晚上依然還是十分寒冷。
對張飛和麾下來說問題倒是不大。
拜龐軍師所賜,臨渭城中準備的有足夠的煤餅,這東西燃燒緩慢供熱持久。
弄上三五塊放到炭盆裡便足夠一個營房一晚上溫暖。
而曹軍……應當還是燒炭的。
木炭平日就貴,如今在此處,隻會更貴。
那……一個計劃倒是逐漸浮上心頭。
張飛感覺自己已經有了破敵之法。
而在張飛欣喜的同時,馬超策馬衝鋒,一個矮身躲過了長槊揮擊,然後長槍橫掃掄中了敵將,讓對方身體一晃差點栽倒下去。
“再來!”
得手之後馬超愈發興奮,調轉馬頭再次衝鋒,但對方反倒是不如馬超之意,直接頭也不回衝回本陣。
於是興味索然的馬超策馬又往前衝了兩步大罵出聲:
“曹軍竟這般無卵?”
漢羌血統均有的馬超罵人向來直抒胸臆。
回應他的是一陣亂箭,於是馬超也隻能憤憤又罵了兩句,趕忙調轉馬頭回去。
自從少時差點折在閻行之手後,馬超就格外惜命。
又在遠處憤憤罵了兩句,馬超也隻能入了自家營內。
很快便有一個少年人搶著過來扶馬超下馬。
此時的馬超反倒是若有所思,吩咐道:
“伯瞻稍後領一隊精騎向南搜索。”
“對麵這名為張郃的曹將,似乎意欲使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