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涼的大地上春色還未徹底來到,但春風已經先吹拂到了簡雍的臉上。
騎在馬上的簡雍腰胯隨著大馬前進而有節奏的搖擺,絲毫不影響拿在手中的小本子上寫寫畫畫。
雍涼廣袤,來此之後彆的不說,騎術那是真的日日都有精進。
並不出簡雍的意料,長安克複的消息很快就從前線傳回,並通過簡雍鎮守的上邽散播到了雍涼大地上。
於是順理成章的,諸多三秦舊人便迫不及待的踏上了返鄉的路途。
這些因為兵亂迫不得已背井離鄉謀求生路的人,如今在聽聞又一位劉姓宗室還定三秦之後,不需要什麼慷慨激昂的號召,返鄉就成了一個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一個選擇。
對這些日日麵朝黃土的人來說,他們並不懂什麼天下大勢諸侯爭霸,他們隻是記得這片土地上數百年前的曆史。
劉皇叔既然還定三秦,那這亂世應當是要結束了吧?
既如此,如今開春正適合返鄉,路上若是走的快一點,說不得還能將荒田翻翻土種一季麥子。
而且出來了一年多,屋子應當也要修繕了,村頭的水渠也應該找兩個小夥子好好掏一掏了,稍微一算便發現有得是要忙的事情。
故而從上邽經過的百姓皆腳步匆匆。
這種情況下簡雍也完全不需要猶豫,將上邽的鎮守暫時交予龐德,隨即便迫不及待也騎上馬朝長安進發。
開春的景色正好,簡雍剛好也騎在馬上將出隴山的見聞細細記錄一下。
畢竟一想到後世雍涼的荒涼景色,簡雍就覺得眼前的一草一木都值得細細描述一番,好讓後世的後輩知曉:
雍涼並不貧瘠,這裡也稱得上水草豐茂啊。
不過眼前的景色還是讓簡雍略有唏噓:
一歲前風雪入雍涼,誓助主公定關中。
看今日開春出隴道,三秦還定如舊時。
不過這麼一回顧,簡雍才忽然想起來:
馬孟起呢?
前線的戰報是一直有往上邽送的,因此簡雍對主公如何還定三秦也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馬孟起街亭破張郃,協同子龍奪陳倉,並隨後領軍逼退張郃使其不得援關中。
這些都被清楚無誤的寫在戰報裡,但後麵破長安怎麼對馬孟起隻字未提?
簡雍心中好奇,但也隻能暫且按在心裡,畢竟他此去長安並不著急,完全可以優哉遊哉的逛過去,隻當是踏青。
馬孟起在何處,到了長安後應該自會知曉。
上邽往西是臨渭,從此處過時,簡雍見到臨渭縣北起了一片新的墳塚。
其中安葬的應當是此戰陣亡的健兒們。
不過略顯新奇的是,墳塚前端的道路旁是一個小小的祠堂,上書靖安二字,門上還刻有一副對聯,單觀筆跡便知道是孔明的手筆。
左聯讚頌健兒勇烈傳千古,右聯祈福英靈安寧祭祀不絕。
祠堂內陳設也相當簡單,一塵不染的祭台,三兩安靜燃燒的香燭,以及一麵無字的虞主。
靖安祠離道路很近,因此有不少百姓也選擇在此歇腳,甚至簡雍還看到有百姓自發放了簡單的貢品。
一張乾淨的餅子,半捧種子,甚至還有一截洗乾淨可以充饑的草根,這便是百姓能拿出來的不多的東西。
但簡雍知曉其背後意義要更大:祠廟皆有規格限製,民間不可立。
皇家有太廟,諸侯王公有宗廟,世家大族有家廟,黔首隻能路祭。
如今這靖安祠的虞主雖然無字,但應當隻是設立時比較匆忙,等長安安定後必然也還會調派人手過來完善此祠。
點察名冊,刻錄名字,春秋永祭,與漢同饗。
簡雍想象得到,這般舉動必然會招至公卿世家不滿。
但……誰在意呢?
簡雍輕笑,他也看過光幕,也知曉後世那武侯祠香火有多盛,更能清楚看到後世那名為博物館的建築對其曆史清楚的記載。
而自始至終始終如一的還有那對百姓的重視。
無民不成國,無卒不成軍,這是如今玄德公和幾位軍師再清楚不過的認知。
公卿世家不滿這祠堂的逾製又如何?玄德公還定三秦又不是借助彼輩之力。
於是簡雍的心情變得更加輕鬆愉快,不僅認真祭拜了一番,還認認真真將這靖安祠的模樣記到了本子裡。
諸般事了之後,轉身離開前簡雍還聽到了兩老者對話:
“老張不祭奠一下你大兒子?”
“能成嗎?大郎乃是死於去年,而且是被征入了曹軍……”
“嗨,我去後麵墓園祭拜過了,裡頭安葬的也有曹軍,玄德公不會計較這個。”
“那……我拜拜?”
“快點兒的。”
一聲嗚咽的哭聲跌入塵土,也讓簡雍幽幽歎了一口氣。
東出河穀道便是陳倉,隻需要看看陳倉的矮牆簡雍就知道這裡為何會被趙馬二位將軍攻下了。
畢竟隻需枯水期結束此處根本不能行軍,自然也就沒有築高牆防守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