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在江夏的生活過得還算愜意,要說唯一的遺憾可能也就是不能駕船了。
眼看著那裝配了拍杆的試作船每天都在眼前晃悠,但次次提出的駕駛請求皆被拒絕。
這種隔靴搔癢的感覺讓甘寧極為鬱悶。
好在除此之外還有些許熟人,讓甘寧找回了曾經在江上呼嘯往來的感覺。
駐守江夏的除了那個彬彬有禮無可挑剔的子龍將軍外,還有此前甘瑰返回休整時留下的一些傷員和疲卒,其中便有一小部分曾跟隨甘寧的八百健卒。
同樣也是從他們口中,甘寧從這些舊部的口中更加詳細知道了過去一年甘瑰所做的點點滴滴。
去年荊襄之戰冒死穿插淯水為關雲長輸送糧草,今年領軍奇襲江東圍點打援,緩江陵壓力。
在兩場戰事中間空閒的時候,還令他們返鄉臨江以祭祖並與家中報平安。
同時還在軍中勒令他們要率先識字為士卒表率。
“小將軍說識字是為了……為了什麼來著?”
手上打著繃帶的健卒本意訴苦,但說到一半忽然想不起來了。
“為了將來能讀海文圖誌,好成玄德公麾下的海師勁卒。”
甘寧搖了搖頭,接上了這個健卒的話茬。
“對對對!海文圖誌,俺總是記不得這個詞兒。”
手上打繃帶的健卒麵色大喜,好奇道:
“將軍也知曉?“
甘寧當然知曉。
來江夏雖然本意隻是想要過來見見兒子,給甘瑰報個平安。
但江夏這邊的新船迅速勾起了甘寧的興趣,再與船匠們詳談並沒有探聽出來太多東西。
不過聊天時船匠隨口說過的一句話讓甘寧放在了心上。
大匠滿臉憧憬的說玄德公將來欲在江東置船廠,造三十丈可抗強風之魁首海船,令漢家兒郎能駕其出海,弄海翻波丈量天地之大。
這次從江東奔逃在海上漂了一月有餘的甘寧對海洋也並不陌生,其廣巨之態,江河絕難相比,因此甘寧也隻當是一句聚攏船匠之心的戲言。
畢竟那可是三十丈!
江東最常見的艨艟大船,其長也不過八丈有餘。
如今被兒子甘瑰所駕馭的荊州巨舟,其長他也問過了,十三丈的船身已算得上龐然大物。
三十丈的魁首海船該有多大甘寧根本想象不出來,而且最重要的是,造出來這樣的巨船要打誰呢?
所以在和江夏的子龍將軍交談時,甘寧也借著插科打諢的機會將這個疑惑作為笑談問了出來。
隻不過麵對這個問題,向來一絲不苟少有顏色的子龍將軍竟是滿臉憧憬似乎在回憶著什麼,最終肯定道:
“造海船,興海師,自是為了丈量天地之大。”
趙雲這般嚴肅正經的態度反倒是令甘寧沉默了下來,隨後安靜聽著這位白袍將軍認真簡述了一下玄德公和他麾下諸位軍師對前期海師簡單的規劃,最終飲完已經冷掉的茶水,才起身告辭。
如今再聽昔日麾下說起來海文圖誌,那種五味雜陳的心情再度襲上了甘寧的心頭。
在江陵時雖然麵對魯肅戲謔的笑容時滿臉輕鬆回擊。
但在心中,他對於“父憑子貴”這樣的境遇是相當看不起的。
來江夏也未嘗沒有尋功傳名的打算,甚至也預想過此處太守若是請他破江東要如何拒絕。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玄德公麾下諸人的目光早已略過了江東,投向了更遠處的蒼茫海麵。
於是此前腦海中轉動著的種種關於江東和孫侯的糾結,最終也演變成了一聲輕歎:
塚中枯骨,何足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