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世……嘿,哪有什麼萬世之朝。”
李世民哂笑道:
“朕惟願後輩少些手足相殘,多些兄友弟恭……”
這個詞兒讓他沉默了一下,隨即搖搖頭道:
“能使唐興五百年逾漢祚,則可稱無憾也。”
褚遂良沉吟了一下,還是秉著職責將方才所見所聞皆記下。
而陛下這般言語也忽然讓褚遂良想起來了曹丕。
這位魏文帝曾稱:“自古及今,未有不亡之國”。
此言與陛下所說有幾分相通,但細細想來又多有不同。
曹丕工詩騷雜文,喜高談而無危懼之心,此言有失氣度之嫌。
陛下馬背取天下,好衝陣領軍而少嗟歎,此番歎息滿懷心憂,更似擔心唐之將來。
於是褚遂良便也隻能勸道:
“先賢有雲,道出於天,事在於人,如今陛下勤勉圖治,民不加賦而連敗兩賊寇以解邊患。”
“我唐聲威益隆,四夷尊陛下為天可汗可見威望,若能持身行正道,則聖王之名猶可期也。”
李世民笑的樂不可支,揚起馬鞭指著前方的玄武門道:
“戮兄弟逼父親之人,也可稱聖王乎?”
褚遂良頓時卡殼,臉有點發紅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接了。
心中也難免所有埋怨:陛下怎麼就跟這玄武門繞不開了?
兩人返程時摒退了左右,因此倒也不必擔心此言驚世駭俗。
李世民也不忍為難褚遂良,騎馬在前返程不停,同時頭也不回徐徐道:
“登善既有儘責之心思,便勿要微言,當秉筆直記玄武門朕親戮兄弟之事。”
褚遂良頓時手一抖,硬筆在手中書本上劃開一團墨跡,雖手忙腳亂,但仍舊支起耳朵力求不錯過一字:
“登善亦當伴朕左右,記朕貞觀功績,見後世奇觀,秉實成注錄,讓後世看看何謂帝王之上限!”
若不知後世之名,他或許會比周公殺管蔡季友鳩叔牙等事為自己遮掩一二。
但如今既知見後世不夜長安,聽後世讚譽千古一帝,那玄武門之事便再難介懷。
褚遂良不由得心神激蕩,這般言語其中流露出的自信衝擊著他的心神,也逐漸明白過來為何父親稱陛下有漢文之胸懷兼漢武之氣魄了。
隻是,這帝王之上限聽起來好生生僻,不似大唐雅言也。
悠然跨過了玄武門,李世民回頭笑道:
“再有半月,登善便可與朕及公卿同觀光幕。”
“愛卿既有速記之能,等彼時便攜順手紙筆過來,秉筆直記便是。”
褚遂良頓時滿頭問號。
李世民嗬嗬一笑,既然這起居郎記字如此之快,不物儘其用可惜了,畢竟光幕也不能每次都勞房杜二人抄錄不是?
這絕不是對褚遂良擾他清夢的報複,絕對不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