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光的五官可是我捏的!隻不過這戲文裡的潘三郎高大一些,可根本不醜好嗎!”顧影憤憤不平。
“對這個戲文裡的人來說,潘三郎沒有按照該有的‘男子’範式生長,自然是醜的。”
“也是。”顧影忽然想起,“對美醜的想法,除了統一的標準之外,各人又有不同。你就很喜歡深眼窩的人,但我不喜歡,所以我揉捏過阿光的眉骨。”
“我覺得呢,雖然如今阿光也好看,但沒有我先前造的好看。”無情仙堅持,“眼窩深,顯得目光也深情。”
果然,審美是私人的事,誰也說服不了誰。
拜完了堂,喜宴開席,觥籌交錯。
侯府果然勢力大,而且交遊廣闊。喜宴上,朝中各家官員來了好些個,坐得滿滿當當的。
顧北塵走過來低聲問:“阿細,身子怎麼樣?可疲乏嗎?不如就不要敬酒了,早些回洞房休息去吧。”
“阿娘,我還可以。今□□中各位大人都來了,我怎麼說也得走一圈。”顧影本來就很重禮數,又想著奪爵積累名聲的事,就拿出所有的意誌力,咬緊牙關堅持。
顧北塵稍稍考慮一下,才低聲道:“好,我也跟著你們小妻夫去打個招呼吧。”
這個娘親,當真是好得沒話說!
“娘親,我來幫姐姐捧杯盞吧。”
身旁忽然響起一個朗朗的聲音。
顧影轉頭,隻見一個身高、長相、神態都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年輕女子,很明顯就是顧芸了。
“賢妹今日替我接親,已經跑了一趟,辛苦極了。這些捧杯倒酒的下人活計,怎好勞動你這嫡女來做?”
突如其來的陰陽怪氣,明擺著就是無情仙又在作怪了。
顧影無奈,在腦海中抱怨:“行行行,話都給你說了算了。”
“姐姐說的哪裡話?”顧芸笑道,“我哪裡能想到,姐姐今天突然就好轉了?昨天我去看望姐姐,梅兒那小子還說‘大小姐吃著藥呢,怕過給人病氣’,還給我甩小臉色呢。”
嗬!昨天?
昨天,無情仙都沒把你編出來呢!
“行了,都少說兩句。”
顧北塵小聲卻嚴厲地打斷兩人的針鋒相對。
此時,顧影也感覺得到,先前娘親渡進來的內力,其實並不能為她所消化,暫時滋潤了經脈之後,就開始慢慢消散。到了現在,已經所剩無幾。
她想抓緊時間,把最好的一麵表現給各家朝臣,為自己爭取機會,就在蒼白臉上掛著笑意,邁開步,隨著顧北塵走。
有很多賓客,隻知道顧北塵今天在堂上受了拜高堂之禮,卻還不知道她回來的原因和經過。每到一桌,客人們喝了顧影敬的酒,便會不經意似的問一問:“顧侯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顧北塵麵色溫和:“今天,拜堂之前剛到的。”
“哦,這麼著急?”
“這不是等聖旨麼。”顧北塵抬手向北作揖道,“多蒙皇上天恩,使驛站信鴿,加急遞送了小犬的婚訊到邊關,將我暫時調回,這才得享天倫。”
“皇恩浩蕩——”各家大人紛紛麵北行禮。
每桌都來一遍,重複,重複。
十分無聊,又不得不有此一番。
顧影僅僅是捧著杯子敬酒,站得久了,力氣還是快要用儘了,從額上、背上,都滲了不少冷汗出來。
“呀,姐姐,你還好吧?”顧芸忽然一驚一乍地大聲問。
這時,幾人已經走到了一個單獨的小廳門口。此處戒備不同於彆處,竟然還有一些兵員在把守。憑顧北塵這樣的身份,那些兵也隻是看了她一眼,稍一低頭就算行禮了。
顧北塵麵色嚴峻,剛要去敲門,就聽到顧芸這腔調。轉頭回望一眼,顧芸指尖捂著嘴,眨了眨眼睛,似乎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她不能在這裡細究,隻低聲問:“阿細?”
顧影立刻用力挺直背,眼中閃著不服輸的光:“我……還行。”
開什麼玩笑?
看了這個陣仗,就知道此門之後,必定有這場敬酒之行最重要的目標。若不拜見,她今日的努力,就算功虧一簣了。
侯門風雨剛剛開頭,闖關之將就要倒在第一陣嗎?
若果然如此,軍心可危,戰力已殆,敗不容辭!
“無情仙,我腦海裡這突如其來的兵法是怎麼回事……”
“不是突如其來,而是剛才沒用上,你就沒想起來。”
“哦……”
顧影自己想想,好像是這樣。
她對顧北塵有種崇敬向往之情,對塞外生活有片段的印象,而且鄭氏夫郎的話,也引動了她一些回憶,隻是都不很連貫。
她正猶豫著:“是要再多想想,把記憶串聯起來?還是先打起精神,應付眼前這趟禮節?”
隻聽顧北塵輕聲道:“阿細,開弓沒有回頭箭。”
“是。”顧影心中一凜,嚴肅地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