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姐夫給姐姐操持中饋,不該管著這些?想必她已經給了你庫房的鑰匙吧。你就看著她們幫你放,就得了。”
潘三郎下午隻在院門待了會,臥室待了會,和顧影沒說上幾句話,一整個院子的景致都認不全,哪知道什麼庫房鑰匙?
他想著,顧芸方才還挺關心的樣子,他可不能多暴露短處,損了她的印象。於是想了想,道:“不如,就先放在院子裡吧。我初來乍到的,也不好一來就挪動她的家私。這麼些大件,隻怕原來的庫房也裝不下,還得問問她的意思。”
“還得問誰?姐夫自己不能做主嗎?”
“二小姐說笑了。這裡是大小姐的院落,她又是……我妻主,自然是她說的算。”
“可是……”顧芸往前走了一步,低聲道,“姐夫白天還問我那局殘棋在否,晚上卻已滅了念想?一口一個‘她’呀,‘妻主’呀,倒讓我這專程送家私的跑了個空。姐夫這是——吊著我啊?”
潘三郎心裡又亂了:“二小姐不要說笑,沒有這回事。”
“沒有,姐夫怕什麼?”顧芸輕笑一聲,“在我麵前還遮掩什麼?我姐姐都沒對你說過庫房的事吧?我去問問她。”
說完,抬步就要往臥室走。
潘三郎隨手拉住:“二小姐留步。”
顧芸的眼光,看看他的手,看看自己的手腕,又是輕笑一聲。
“姐夫不用擔心,我不會和她吵起來,反叫你為難的。”
潘三郎被這“姐夫”一叫,猛然一驚,燙了手似的迅速丟開。顧芸施施然撩起袖口,隻見白日裡掛在衣襟上的珊瑚釧,也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白皙的手腕,鮮紅的珠釧,昏暗的光線……
一切和當時那麼像。
仿佛再嗅到了濕潤的江風,仿佛在水上飄搖過一夜,腦際也有些昏沉,卻不想就此離開。
“姐夫,雖說你的相貌似個女子,畢竟內心也是男兒。該小妹幫忙的時候,小妹當然義不容辭。”顧芸趁他發呆,就丟了這句話。
隨即,回頭一笑。一路走進臥室,邊走邊喊:“姐姐!”
梅兒站在書房門邊,應了一聲:“二小姐,大小姐在這邊,您請。”
顧芸一腳都踏進臥室門了,還得重新轉頭走一遍,心裡不滿,臉上卻不好帶出來,依然掛著笑。
“姐姐這是有多少書要讀?新婚之夜還把姐夫扔在空房裡,自己在書房待著,可是辜負了良辰美景。”
一聽這話,顧影就覺得壞了。
她這因傷損元,好像是公開的秘密啊。顧芸明擺著是過來嘲笑的,話裡話外直指她是個廢物,洞房不得。
顧芸的態度,她可不在乎。這小妮子爭鬥之心都寫在臉上了,無論她做什麼,必要挑挑刺的。
隻是阿光……
嘖!阿光還站在那愣著呢!
她們兩人剛才講話,顧影在這邊聽不真切。至於說了些什麼,叫阿光又發起呆來,直覺不是什麼好話。
無情仙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傳話筒,驟然沉默,說明是在刻意瞞著她。
不祥的預感,讓人窩火。
顧影涼涼地瞥了一眼顧芸:“此時遠沒到熄燈落鎖的時間,妹妹不還在內院裡到處忙活嗎?”
“我和姐姐哪能一樣?有時候,真羨慕姐姐的清閒。”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羨慕彆人得閒,也得看看你自家是不是忙得太多餘了。”
“唉,家中上下的事務這麼多,整日忙不完,哪有多餘呢?若都像姐姐這邊,空院子空屋,一家子人像什麼話?如今姐姐也成親了,該為姐夫打算打算呀。”
“既然知道是姐夫,就也該明白,他是我的人了。妹妹把手伸得這麼長,若是一不小心,被我這院門擠了,可、彆、哭。”
“哈哈,看姐姐說的!我不過家常話而已,剛為姐夫說一句,又戳中了姐姐什麼痛處了?姐姐,男子娶回家來,不信也不用,就這麼晾著,你良心不會痛啊?”
顧影剛要反唇相譏,忽然看見潘三郎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門邊廊下,垂著眼睛,沉默著。門口的燈籠照下朦朧的橘色光芒,勾勒出他身形輪廓。
這形貌一入眼底,顧影就不好意思再說下去了。
“我這是乾什麼?在他麵前,因為他的事,和外人吵吵鬨鬨的,也是在丟他的臉麵。該當擺出態度,叫外人知難而退才是。”
想到這,才道:“顧芸,你扯了半天,一句話也沒說明白。到底是來乾什麼的?”
“我來送些家私,布置你的婚房用啊。”
顧影淡淡一笑:“這樣啊。我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值得你這一通興師問罪。”
專門提高了聲音又道:“郎君,你看看那些東西。喜歡什麼,你就擺上什麼。不喜歡的也好辦,咱們院子裡有的是空房子,你要拿哪個做庫房,直接把東西丟進去就好。我的屋子,從不會對你上鎖。”
再一轉頭,笑著看顧芸道:“妹妹還是年輕,不懂得。娶郎君哪是為了用他?是為了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