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租界與法租界的交界處,有個英國人造的跑馬場,在跑馬場的左邊,有條路叫做威海衛路。
青幫大佬季雲清的豪宅就在這裡。
此刻天色已經昏暗,管家從門房那裡拿過一個紙盒包裹,接著就給裡廳的老爺送了進去。
季雲清已經用過飯了,此刻正品著茶搖頭晃腦的享受著收音機的美妙越劇。
他最近心情不錯,因為黃金絨居然中風了。
他和黃金絨同為青幫大字輩,按理說,大家該平起平坐。
但是黃金絨仗勢欺人,仗著有法國人看重,硬是壓了他一輩子,以至於在法租界,彆人隻知道有黃金絨,不知道有他季雲清。
這也就算了,畢竟人家法國人就是要看重黃金絨,這誰也沒法子,壓也就壓了。
但是黃金絨太不講道義!
杜月生和張笑林是什麼東西?
論輩分,都是他的晚輩,而黃金絨和他們兩人成立三鑫公司,倒賣鴉片賺的盆滿缽滿,這麼賺錢的生意,居然沒有他的股份,隻給他一些在場子裡散貨的小錢。
這就太令人恨了。
這不是羞辱是什麼?
“中風的好啊。”季雲清想到這事就能笑出聲。
這幾日來的笑容可比以前幾年還多。
黃金絨中風了,杜月生跑了,這法租界就該他來說了算了。
至於張笑林也在試圖搶地盤,這事沒關係,張笑林靠的不過就是日本人,等大家同為日本人,看誰搶的過誰。
“老爺,有個包裹,上麵寫的是給您的。”
“嗯,拆來看看。”季雲清閉著眼睛享受。
“是。”管家利索的打開箱子,看著碩大的箱子,裡麵居然就一封信,不由有些錯愕。
等到摸到了裡麵的金屬物體,眉頭一皺。
而等信件打開,那就是麵色大變了。
“老爺,老爺您,您看看這個。”管家躬著身子快步上來,攤開手心亮出了裡麵的子彈。
躺靠在老爺椅上的季雲清睜開眼,本是一臉雲淡風輕的享受神情,那叫一個沒有任何煩心事的舒爽,而下一刻,他猛然站起,雙眼睜大之際,這動作都不似一個70歲的老人。
“看看說了什麼?”季雲清繃著臉問。
“是。”管家馬上念了一遍,念到背叛黨國打了個磕巴,念到清理門戶又打了個磕巴,短短幾句話念完,竟打了好幾個磕巴。
一念完,他急促道:“老爺,事發了,他們找到吳四寶了!”
“手腳是真不乾淨!”
季雲清咒罵了聲,沉著臉皺著眉沒說話。
吳四寶自然是他派去的,沒有抓到人的事他也知道了,但這事沒關係,因為隻要這幫特工還要行動,那就遲早還會被他找到。
守株待兔就是了。
但是這個吳四寶居然被發現了!
“老爺,他們怎麼可能知道是我們的人乾的?”管家一邊惶恐一邊是真不懂。
這就盯了個人,打個照麵都算不上,吳四寶就已經被發現了,這軍統的動作也太快了!
他們哪來的這麼密集的情報網?
“我怎麼知道。”
季雲清生氣之餘也想不通,吳四寶隻是出去了一趟而已。
而且按吳四寶自己的的說法,吳四寶說他都沒看清那兩個人長什麼樣,怎麼他自己反而漏了相了?
“會不會是還沒行動的時候就已經被發現了?那時候吳四寶就被盯上了?”
“怎麼可能?被盯上了,還能被我們跟上,你當他們白癡啊?”
這幫人事先肯定沒發現,季雲清這點還是能肯定的。
季雲清沉默思考之間,管家按耐不住:“老爺,對方給的時間很緊,讓我們自己殺了吳四寶,怎麼辦?他們在租界殺了這麼多人,真有可能找到我們頭上來的。”
“慌什麼,做都做了,現在怕有用麼?殺了吳四寶,虧你說的出來,以後還怎麼立足?”
季雲清呼和了句,他雖然沒想到軍統的人這麼快能定位到是他的人在暗中查找,但是既然事出了,這做之前也不是沒有考量。
“增加防衛,通知家裡所有人,最近沒事不要出門,如果要出門,那就多帶保鏢,必須滴水不漏。”
“是。”
“還有。”季雲清眼睛微眯:“給我繼續查,想我死,那就先把這些人都給我找出來,我看看他們在租界能翻出什麼風浪來!”
“是。”管家先應了聲,隨後小聲問道:“老爺,值得麼?其實這事給個說法,就說我們不知情,大不了安排吳四寶跑路也就是了,那幫煞星可真不好惹。”
管家是真覺得沒必要硬拚,沒多大好處。
“你懂什麼?”季雲清擰著眉頭道:
“自古以來都要選邊站,站的越早收益越大,這淞滬會戰我們可以捐錢,現在讓伱捐你還捐麼?
上海丟了,南京丟了,徐州丟了,黨國要亡了,中國遲早是日本人的!以前看不清,現在你還看不清?
你彆看我們現在在租界風光,等日本人把中國打下來呢?
騰出手來,這租界那還是法國人的租界麼?一點功勞不立,這日本人能讓你安穩的賺錢?
看看人家張笑林,多聰明,現在做的風生水起,比當年的黃金絨還威風,這就是選的早的好處,咱們已經晚啦.”
季雲清長出一口氣,深沉道:“其實我一把年紀了,無所謂的,這老骨頭還能吃多少米?但我要是不做事這一大家子人怎麼辦?你怎麼辦?財守的住麼?
老爺我得為你們再拚一把呀”
“老爺,就是太危險了。”
“沒事的,做好保衛工作,能有多危險?
張笑林跳了這麼久,你看他死了麼?不還是好好的。”
張笑林一個後生晚輩都敢乾的事,季雲清自不會認輸。
“這特工也是兩個肩膀一個腦袋,跟我們一樣都是人,你圍成一圈,圍個銅牆鐵壁出來,這租界,你就看看他怎麼殺?”
不需要怕,去做事吧,把這些人找出來,交給日本人,我們的地位就穩固了,日本人想找他們可是已經很久了。”
“是。”
管家一走,季雲清拿起桌上電話:“喂,是我,軍統的人找上我了是啊,速度很快有一封信,行,連人帶東西,我給你送過去.”
三個小時後,華懋飯店頂層套房。
劉愷讓郵差送完東西以後,就在季雲清的家門口蹲守看他們的反應,眼下前來彙報。
“我觀察了三個小時,從我送完東西以後,先是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腳步匆匆的出去,一個半小時後才返回。
期間來了一輛車,是吳四寶的車,呆了大概十分鐘,吳四寶拿著我送進去的箱子出來,上了車離開。
除此以外隻有兩個傭人外出過,看起來不像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好,很好,吳四寶拿了箱子,這就是找死了。”
周清和說的是季雲清,設計這一出戲的目的就是把人逼到台麵上,費勁巴拉去調查季雲清的身邊人,或者從青幫入手去看季雲清到底是不是漢奸
太費勁了。
箱子一給,季雲清有沒有瓜葛這件事也就調查結束了。
“吳四寶,箱子,開車。”
周清和能猜到這箱子十有八九是去了虹口,就是不知道目標是剛來的兩人中的哪一位。
“吳四寶還在虹口嗎?”
“我回來的時候剛回來,進去見了季雲清,呆了五分鐘離開。”
“唔。”
那跑一趟的主意就算了,本來周清和還準備自己去溜達一圈,明天問一問憲兵也一樣。
“先跟著吧,摸清楚吳四寶的住處,看看有沒有什麼下手的機會,有就動手,小心點,他們可能會有防備,剛送完禮物,現在是他們警惕心最強的時候。”
“是,我會讓他們小心的。”
第二天,周清和前往憲兵司令部,抽空問了嘴憲兵李力群的動靜,二選一,看看吳四寶見的是不是李力群就清楚了。
“昨天晚上有個青幫份子來找李力群,還拿了個箱子。”憲兵回答。
還真是他啊,周清和解開了疑惑,還有點納悶,這李力群怎麼就和青幫的大佬認識?
哦,對了,這家夥說過他以前就在上海混飯吃,想必以前就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