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知道這件事是在第二天。
去憲兵司令部上班,查看前一天的憲兵工作簡報,看見了駐紮在李力群辦公樓的憲兵,彙報了李力群外出的事。
憲兵報告上是這麼寫的,“李力群與影佐閣下洽談結束,和財務人員去了趟虹口的日本銀行提款,隨後拿著錢去了趟英美租界的彙豐銀行存款,隨後返回辦公樓,本日不再外出。”
李力群小心謹慎基本不外出,見影佐除外,畢竟影佐現在算他的上級,所以見影佐這件事本身是很正常的事。
不過見完影佐以後去了趟銀行,這件事就很有古怪了。
“李力群去銀行乾什麼?“
又沒到發工資的日子,就算發工資,哪怕是發獎金,讓手下的財務人員去就行了。
李力群自己親自跑銀行,而且是彙豐銀行,不是中國人用過的多的中國銀行,也不是最為方便安全的日本銀行,這是怎麼都說不通的。
影佐給他錢,又不是為了發工資,結合影佐對付特工的理念,花錢無非是為了情報,這是不難猜的。
但是目標是誰,這需要確認。
周清和抽空去找了下曾海峰,說了下這件事。
“彙豐銀行有我們的人麼?”
“有一個,彙豐銀行的襄理,淞滬會戰前就在裡麵了,很長時間了。”
“你讓他查一下昨天下午兩點零三分的這份單據,看看收款人是誰?”
曾海峰依約辦事。
這件事不難查,昨天發生的事情,而且這筆錢很大,幾乎不怎麼費力,曾海峰就得到了答案。
“50萬日元,兌換成美元,存進了一個叫張全有的賬戶。”
“張全有?”
周清和念了念這個名字,腦子裡過了一圈,以他的記憶可以確定從來沒有看見過這個名字。
於是看向曾海峰,“你聽過麼?”
“沒有。”
曾海峰搖搖頭:“我估計用的是化名,你想,如果是收買,什麼樣的人和情報價值50萬日元?這個人的身份肯定不低,本名不敢用,這萬一被情報係統的人知道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嗯”
化名的話就沒法查了,線索到這裡宣告中斷。
周清和和曾海峰閒聊幾句,反正看看事情發展再說。
不過轉機來的很快。
下午四點,曾海峰就傳來訊息,襄理打電話給他的人,說有人用張全有的賬戶在提款。
問要不要攔截。
襄理最多能幫忙拖十五分鐘。
這件事情曾海峰隻是通知,等周清和的回複肯定是來不及了,曾海峰相機決斷。
不管來的是誰,跟李力群有牽扯的肯定不是好東西,而且是很有可能是賣情報給日本人的人。
所以他的處置辦法就是錢拿走,來人殺掉,一了百了。
如果有異議,就讓周清和的人在時間內想辦法通知他,不然他就直接操作了。
周清和收到消息沒什麼異議,這個人是肯定可以殺的,而且50萬日元的孝敬,不要白不要。
見麵分一半,他什麼都不用做,讓曾海峰照計劃動手即可。
英美租界,彙豐銀行。
襄理稍微拖了點時間,50萬的大額取款,清點現金花點時間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隨後襄理便笑著把這位30歲左右的張全有送走。
臨彆之際,在彙豐銀行門口,微笑的作出了目標是這個人的手勢。
張全有對著黃包車夫招了招手。
曾海峰沒有等到周清和的否決消息,於是給了黃包車夫一個手勢,黃包車夫拉著黃包車上前迎接貴客。
張全有上車,報出‘愚園路’的地址,黃包車夫兩腳飛快的行走。
車一走,曾海峰給了另外兩人一組一個眼神,緊隨其後。
接下來就沒曾海峰什麼事了,回去等消息就行。
而就在曾海峰轉身之際,就在曾海峰不遠處,有個靠著海岸邊的遊客也叫了輛黃包車跟了上去。
經過繁華的外灘,經過人流眾多的主乾道,到達安靜的愚園路。
張全有拎著皮箱下車給錢,黃包車夫伸手去接皮箱。
而就在這時,男子身後的位置有人匆匆靠近。
張全有還沒反應過來,腦袋後麵就被敲了重重一錘,皮箱落到黃包車夫手裡,兩人把張全有繼續扶上車,隨手一搜,搜走了他的槍,黃包車夫拉著車子繼續跑動起來。
啪啪啪啪,異變突起!
身後的位置,突然有人開槍。
拿著皮箱的行動隊員身中兩槍,一個趔趄,皮箱落地,旁邊的隊員趕緊從腰間抽出槍,轉身朝著身後開槍,弄堂口的槍手一閃而逝,靠著牆壁躲避,不見蹤影。
“走!”
拉著黃包車的車夫車子停頓,把上麵的那人弄了下來丟到地上,然後把受傷的隊員拖到了車上。
一個人拉著車跑,一個人邊退邊瞄著弄堂口的方向,啪啪啪的開出幾槍提前槍讓對方不要冒頭。
嘟嘟,這裡離巡捕房非常近,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已經聽到了巡警的口哨聲。
隊員不再耽擱,迅速朝著弄堂的另一邊跑去。
而身後的人似乎顧忌什麼,也沒有開槍,而是直接不見了蹤影。
華懋飯店。
曾海峰匆匆的來彙報消息,帶著個箱子,啪打開,全是美元。
“錢到手了,一個行動隊員被槍子咬了兩口,本來我想拉著那個取錢的人出去審的,不過隊員出了事,來不及隻能把他丟了保命,事情出在愚園路,沒辦法動手了。”
一說愚園路周清和就懂,那個地方很特彆,靠著英美租界的邊,巷子口就是英美巡捕房,旁邊是日本人的軍營,在那裡發生槍戰,沒來及跑的後果就是一定被捕。
“傷員沒去醫院吧?”
“沒有,有個你的學生在,暫時問題不大。”
周清和在南京開的醫生培訓班,教授的弟子學有所成,這次上海站重建,有人就跟了過來,擔任醫務科科長。
“那就好。”周清和點點頭,思索著問:“有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
“就摸出一把槍。”
曾海峰把從那個人身上摸來的槍拍了出來。
“花口擼子,很普通的槍,不過那個被我們丟下的人一時半會沒那麼快醒,我估計我們前腳走,後腳巡捕或者日本軍人就到了,你可以從這方麵打聽下對方的身份。”
“行,你先回去吧,我去打聽下。”
周清和讓曾海峰先回去,打聽消息簡單,巡捕房或者日本人這裡他都能問。
隻要動了槍,都不算小事,現在租界專注發展經濟,沒了暗殺,槍擊案不多的,相信問起來不會困難。
周清和找來劉七,讓他找巡捕特工打探下情況,看看人是不是在巡捕房。
一個小時後,消息回傳。
“人已經走了?”
“是的,巡捕當時追進去,因為行凶的人出了租界不關他們的事,所以沒有追。
而地上躺的那個人被帶往了醫院救治,沒受什麼傷就是腦袋被開了瓢,人醒了,巡捕帶那個人去了巡捕房錄了份口供。
據那個人交代,說是從銀行取了錢,被黃包車夫搶劫,彆的什麼都不知道。
他是受害者,身上也沒有搜出什麼可疑物品,所以錄完口供就放了。”
槍支確實被曾海峰的人帶走了,這倒是無形中給這個人減少了點麻煩。
不過有沒有槍其實問題也不大,有槍的人身份都有問題,牽涉到特工,隻要沒出人命,巡捕房的人一般也懶得管這些事。
“叫什麼名字打聽了麼?”周清和問。
劉七答:“張全有。”
“還真叫張全有?”
“對,身份信息就是叫張全有。”
另一邊,從巡捕房出來的張全有繞來繞去在租界繞了幾圈,和人群中的隊員一對眼,總算彙合一起走進了一間茶館。
“處長。”